“慕家的,你先說說受了什麼委屈,連慕愛卿的牌位都要請出來做主了?”
皇上這會兒一看慕窈就頭疼,可再看她身前身後的牌匾,又心疼得發不起火。
慕窈舉着牌位,先朝皇上磕頭行禮。
“承蒙聖恩賜婚,臣女今日本該嫁入平陽侯府。”
“陸秩卻與他家僕之女生情,意圖娶爲平妻。”
“臣女身居二品,與奴籍之女同日入府,同爲平妻已是折辱慕家。”
“可陸秩欺人太甚,給柳惜音八乘之禮,卻只給慕家四乘,足足少了半數,分明是欺我慕家無人爲我做主!”
慕窈一字一句,聽得平陽侯心都涼得徹底。
這會兒陸秩還穿着婚服,腦子早就成了一團漿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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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給慕窈四乘,不過是給她一些教訓,讓她以後別再爲難惜音。
可她居然跑到皇上跟前告狀!
“皇上明鑑,臣……臣並非有意折辱慕家。”
“惜音父母是爲救家父而死,臣自然不能委屈了她。”
“至於慕窈那……侯府錢財所剩無幾,實在拼湊不出八乘,四乘已經耗盡全家之力了!”
陸秩膽戰心驚解釋完,平陽侯眼一閉,徹底死心了。
蠢貨!
慕窈側眸,蓄滿淚的眼圈紅得徹底。
“一個奴籍家僕之女,你不肯委屈都給了八乘禮。”
“我身居二品,又是皇上賜婚,你卻只給四乘。”
“你不僅是欺我慕家,更是欺辱聖恩!”
慕窈說完,皇上也忍不住被氣笑了。
“好啊,你平陽侯府真是好本事,不能欺負家僕女,便要欺負朕賜的婚事?”
皇上一拍龍案,殿中瞬時寂靜無聲。
一片安靜中,燕潯雙手揣着長袖,溜溜達達走到皇上身旁。
“皇上,平陽侯世子本事大得很,不僅欺負御賜婚事,還有謀反之心呢。”
燕潯說完,平陽侯與陸秩猛地擡頭,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楚王不可信口雌黃,謀反可是誅九族的大罪,我陸家何時有謀反之心啊?”
平陽侯慌張解釋,在朝堂上安穩了一輩子的老臣,卻在兒子大婚之日蒙了災禍。
陸秩怔怔望向燕潯,心裏一抖,彷彿猜到了什麼。
燕潯站在皇上身邊,冷冽眉眼含笑,伸出修長手指,一指陸秩身旁跪成一團的柳惜音。
“前幾日在公主府,這女子說陸秩想給她十二乘規制,沒有謀反之心,怎麼說得出這話?”
“在場有不少人,皇上尋人問問就知道了。”
燕潯那一副做派,跟個添油加醋生怕害不死人的間臣似的。
慕窈愣了半天,被燕潯驚得眼淚都擠不出來了。
聽燕潯這意思……是幫她的?
皇上頓時勃然大怒,起身指着陸秩那張鐵青的臉,將他罵得狗血淋頭。
“好啊,一個奴籍踐女,還敢用朕的十二乘?”
“朕這龍椅要不要也讓給你們坐了?”
陸秩渾身抖如篩子,偏偏柳惜音膽小,跪在地上磕頭,那腦袋就沒擡起來過。
“惜音是粗鄙之人,不知天家禮數口出狂言,臣自會好好責罰,可陸家的確從無謀反之心啊。”
陸秩此刻只後悔,悔他在情動之時,怎麼就對柳惜音說了要給她十二乘的話。
如今謀反的帽子都給他扣上了!
威嚴莊重的殿上,唯獨燕潯來回走個不停。
他能配天子儀仗享十二乘,除了龍椅坐不得,其他什麼都做得。
“皇上,就算陸家無謀反之心,但欺辱忠臣遺骨,折辱御賜婚事可是鐵證。”
“慕窈父母是爲國盡忠,皇上若不爲她做主,怕得寒了文臣之心。”
燕潯一番話,將慕窈原本醞釀許久的計劃都給說完了。
她攥着牌位的指節泛白,一時語塞。
慕家曾是文臣之首,苛待文臣遺孤,自然是寒文臣之心。
可她說這話,保不齊會是個以下犯上的罪名。
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敢開口。
可沒想到,燕潯幫她說了……
皇上滿面鐵青,看着平陽侯府滿目驚恐的幾人。
慕和死了這麼多年,朝中早無人再提起此人。
若是今日慕窈嚥下這委屈,他大可以裝不知道。
可慕窈帶着牌匾牌位招搖過市,平陽侯府若是獨善其身,朝中文臣哪個肯善罷甘休?
“平陽侯家中可還有子女?”
平陽侯不知何意,但還是老實作答,“僅有一個庶長子陸淵。”
皇上冷呵一聲,“好,褫奪陸秩世子之位,改立陸淵襲爵。”
“柳氏品行不端,出言無狀,不配正妻之位,只可爲妾。”
皇上擰眉,想了想這責罰還是不夠,隨即改口。
“終生只可爲踐妾!”
踐妾,是連通房妾室,甚至府中丫鬟都不如的奴隸。
白日做苦工,夜裏伺候主子,就連生下的孩子也是奴籍。
但此刻陸秩沒心思爲柳惜音鳴不平。
他自己的世子之位都沒了!
反倒是哪個整日與他作對的庶子陸淵,爬到了他的頭上!
慕窈抱着牌位縮成一團,越看陸秩那一臉慘然便越是痛快。
處置了陸家兩個人,皇上才柔聲問嚮慕窈。
“如此處置,你可滿意了?”
慕窈點頭,“臣女斗膽請旨,退了與陸秩的婚事。”
陸秩心下一寒,看向慕窈眼中滿是驚詫。
退婚?
柳惜音終生只能爲踐妾,再無人與她爭平妻之位,爲何還要退婚?
他一直以爲,慕窈這般針對,只想與柳惜音爭個高下的。
皇上沉思,有些猶豫。
“朕記得,你快年滿十七了,此時退婚,今後怕是都嫁不成了。”
雲國女子十七便是年長,過了十七還未嫁人的,便被認定身體有疾品行不端,就連鰥夫光棍都不肯娶,八成要絞了頭髮做姑子。
慕窈距離十七生辰只剩幾個月,她真就不怕嫁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