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睨跟來時,聽到她這麼直白的一句話,都有些發愣。
正想說什麼,就見劉情歡心虛地蹭一下站起身,手上僅剩的半個乾淨饅頭也因發抖而掉落在地。
謝睨神情瞬間就冷了下來。
本來他還以爲劉情歡不知情,沒想到……居然是知情的!
許是意識到慌張暴露了心事,劉情歡強裝鎮定,“慕窈,你少在這裏血口噴人,什麼雲城賑災銀,我一個婦道人家怎麼可能知道!”
慕窈冷冷地盯着她狡辯的模樣,忽的勾起脣角,眼底覆上幾分狠辣。
“你不知道?你怎麼可能不知道,當初是誰在我姑姑面前炫耀說,張大人得人愛戴,我父親母親被百姓厭棄!被百姓打傷!”
“你以爲我小,我就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來的路上,慕窈一直在回想慕府變賣財產時的場景。
跟什麼人接觸,他們都說了什麼話。
倒真讓她想起來這麼一句!
“你胡扯!我什麼時候說過!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劉情歡眼神躲閃,到後面甚至佯裝發瘋一樣,用手撥弄着頭髮。
見她開始在這裏裝瘋賣傻,慕窈上前一步,臉色陰沉,死死盯着她。
“你若是想裝瘋也可以。”
“反正張靜茹如今在外面,我聽說昨日張氏在侯府打了她,如今你們張家深陷貪污一案,皇上已經派人調查。”
“哦,對了,指證的人還是平陽侯,要是這件事是真的,你覺得你女兒是能繼續當侯府少夫人,還是被張氏扔出門外自生自滅?”
“亦或,在你們被判罪後,製造什麼意外,讓她隨你們一同去?”
慕窈歪了歪腦袋,脣角勾着淡淡笑意。
像是在說書上某女子的悽慘下場。
可劉情歡卻因她的這些話,不斷想到可能發生的後果。
她眼底逐漸浮現驚恐,因爲她清楚,貪污是真的。
當年雲城水災鬧得那般大,他們還從中貪污銀錢,皇帝就算爲了給百姓一個交代。
也會輕責流放,重則斬首……
想到這裏,劉情歡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緩緩擡眸看向面前不過才十六的小丫頭。
她忽的衝上前,雙手死死抓着面前柵欄。
“我要見我女兒!我要見我女兒!”
慕窈後退半步,聲線極緩:“說出真相,我可以讓你見她。”
“否則,我不介意再添一把火。”
劉情歡咬牙切齒,雙手瘋狂晃着面前柵欄,似乎想要衝出來廝打眼前人。
“踐人!小踐人!你憑什麼威脅我!憑什麼!”
慕窈也不顧謝睨在場,冰冷的聲音吐出的話讓眼前人後背發涼。
“劉情歡,我只給你半柱香的時間。半柱香後,不管你說不說出我想知道的事情,張靜茹這輩子只要在京城,就別想好過!”
說罷,她扭頭便走,不顧身後人的辱罵聲。
等出了陰暗淒涼的牢獄,渾身親染在陽光下,她眼眶微紅,險些落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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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母親,她的父親。
爲了救濟賑災,不惜變賣家產,好讓雲城災情過去,可他們呢?
他們在背後吃喝玩樂,甚至還貪污銀錢,險些讓慕府抄家滅門!
甚至回京路上,死的還是她一心爲民的爹孃!
憑什麼……憑什麼惡貫滿盈的人可以逍遙自在,憑什麼好人就要落得個屍首不見的下場?
“小姐,吃點甜的吧?”
凝竹也是眼圈通紅,將抱着的綠豆糕拿出來遞到她面前。
慕窈搖了搖頭,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滲出的淚花,“我沒事。”
謝睨站在後面,瞧着她這樣子,默然嘆息一聲。
一想到當初,他跟忠肅公還經常約酒喝的畫面,如今知道這些事,心底說不難受都是假的。
只是他也不知該如何安慰這丫頭,只希望她自己能想開,別困在這裏面了。
臨近半柱香時,牢獄衙役急匆匆走了出來。
“大人,劉情歡要求見慕縣主。”
謝睨扭頭朝慕窈望去,見小丫頭轉身回來,眼角紅意褪去後,才帶着人進去。
回到牢房前,慕窈看着癱坐在地上沒半點精氣神的劉情歡,聲音有些嘶啞,“說吧。”
劉情歡看了她一眼,緩緩擡手理了理臉龐散落的髮絲。
“我可以告訴你,但你要保證,能讓我的靜茹坐穩陸家少夫人的位置!”
慕窈點頭,“可以,我會幫她。”
“口說無憑,你跟我畫押,你若是不幫我的靜茹,這輩子無有所出!”
“好。”
慕窈讓謝睨幫忙找了紙張,寫下條件後,兩人分別摁下手印。
見上了謝睨的印章,劉情歡這才徹底鬆了口氣。
“賑災銀子是我丈夫,張修正拿的。只是在當晚就被我公公發現,也不知道我丈夫如何勸說,總之公公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有追究。”
“而那時正是雲城急需賑災銀的時候,張修正將所失的銀錢找人做了假證,全都誣陷在了你父親身上,更調動百姓在你母親施粥的時候鬧事。”
“你父親爲了保護你母親,也爲了平息雲城騷亂,便讓你姑姑變賣財產。”
“只是雲城距離京城到底是遠,雲城險些暴亂的消息,也被旁人壓了下來,後來那些銀兩被盡數藏在一個山洞中,也是近年張修正纔拿了出來,故意讓我送給了平陽侯府幾萬兩。”
聞言,謝睨當即上前,厲聲詢問,“那山洞現在,在何處?“
“京郊十里,有個新建的女媧廟,便是張修正用來存放那些銀子的地方。”
謝睨得了信息,忙安排人前往。
只望能抓個人贓並獲!
不過還是留了人,在這裏聽着。
慕窈聽到這些,心底早已憤怒至極,只是她還有一事疑惑。
“所以這件事,陸文正從頭到尾都不清楚?”
張家跟陸家的關係,有張氏在,不可能無來往。
而且那時三家人同行賑災,若出了什麼事情,陸文正能不清楚?
“這我不清楚,當時陸文正負責的是下面的村鎮,你父親和張修正負責的是幾處重要縣城。”
還真是巧。
偏偏就陸文正片葉不沾身?
如今,更是讓人覺得是無辜牽連。
該說他陸文正運氣好,還是說……這人早就知曉,裝作不知,以防東窗事發牽連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