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王世子的人離得遠,想要過來救高婕,很顯然是不可能的。
電光火石之間,郭薔思緒已經轉了好幾個。高婕到底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故意尋死,用命來破壞她的名聲?至於嗎?
不管至不至於,她都沒辦法看着一個活生生的人死在她面前。
郭薔用力夾了夾馬肚子,藉着馬匹加速的力氣飛身起來,在高婕的馬匹穿過柵欄的一瞬間抱住高婕的腰。
“她說得不錯,你不會看着我死的。”
“但是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郭薔還未能反應過來,高婕的手捂住郭薔的口鼻,又用力一蹬。郭薔想要抓着高婕的腿,可渾身無力,明明意識清醒,卻只能眼睜睜看着高婕攀著柵欄爬了上去。
嘉王世子的侍從已經圍上來,將高婕救上去。
郭薔軟軟的往下落,恐慌的眼淚流出來。她就這麼沒了嗎?
爹孃還有兄嫂,還有宮裏的太后,他們一定都會很傷心很傷心的吧。還有,宸王會不會有一點難過?哪怕她於他來說,只是一個無所謂的路人。
死……原來是這種感覺。
郭薔緊緊閉上眼睛。
出其不意的是,她並沒有摔得粉身碎骨,不知道從哪裏出來的一道身影,將她攔腰抱住,兩個人很快落入水裏。
嗆了一口水,但因爲有男人的緩衝,落入水中的衝擊力不大,郭薔只覺得頭腦昏昏沉沉,又被人抱起來。
她這會兒才有力氣擡頭看。
剛毅的下頜線條,水珠順着劉海往下滾落,沿着下巴低落下來。
郭薔看呆了,他好看,她一直都知道,可沒有什麼比這時候看,更令人心動。是他救了她,是她差一點的失敗,差一點的消亡,而他的到來,無異於天神降臨。
“別怕,沒事了。”
郭薔的眼睛紅了,她來到這裏快四個月了,待她溫柔的人那樣多,可並沒有他。
他永遠都是冷靜自持,裏頭還帶着一絲冷漠。她與他原本沒有交集,是她費盡心思想要出現在他的生命之中。
可這一刻,他竟然不那樣兇巴巴的說她蠢,他在說“別怕”。
張良帶着郭薔,很快游到岸邊。山崖並沒有郭薔想得那麼高,底下也不是深淵而是水塘,若不是崖上佈滿密林,恐怕崖下的動靜會一目瞭然。
岸邊有個簡易的草棚,裏頭燃着火堆,還有一方簡易的塌,上面竟然睡着一個男人。
郭薔愣怔一會兒認出來,吃驚的問:“他是……武志成?他怎麼在這裏?”
張良將郭薔放在火堆旁邊,從後面出來一個女人,扭著水蛇腰過來扶住郭薔:“奴備了簡單的衣物,帶郡主去換一換吧。”
郭薔更驚訝了:“晴娘,你怎麼也在這裏?”
晴娘柔妹一笑,也不多言,攔腰輕輕鬆鬆就將郭薔扶起來往裏面走。
郭薔被高婕拍了一下,應該是下了藥,讓她渾身無力,即便落了水,這會兒還是昏沉沒什麼力氣,只能任由晴孃的動作。
待得更換乾淨的衣物之後,晴娘又溫柔的說:“郡主,一會兒奴送郡主去沁公主那兒,不必擔心。”
“等等。”郭薔問,“你們……怎麼會在這裏?”
晴娘神祕挑眉:“奴是被世子爺召過來的,因着郡主是女子,旁人伺候不便,便讓奴過來。”
郭薔搖頭:“我是問他……他怎麼會在這裏?”
晴娘眼中深意更濃:“心在哪裏,人自然在哪裏。”
郭薔覺得自己的心跳聲都能衝出整個茅屋了,心在哪裏?宸王的心在她這裏嗎?怎麼可能,宸王是誰,怎麼可能心在她這裏。
大抵是……是辦事路過?
可怎麼會那麼巧,就救了她?
郭薔靠晴娘扶著回到火堆面前時,張良已經在這裏了,衣服顯然也是換過的。
“你……你是特意救我的嗎?”
張良淡淡看了她一眼:“特意?孤從不特意。”
郭薔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打起精神:“不管是不是特意,你救了我,謝謝。”
張良繃緊的脣角,轉頭卻是冷笑:“只是見不得人太蠢。”
郭薔瞪圓眼:“你說什麼?”
張良依舊是那副冷淡的樣子:“聽不懂嗎?你太蠢,高婕明顯是要擺你一道,你看不出來?”
“看出來了。”郭薔深吸一口氣,心中略有一些委屈說,“可是看出來,我也做不到不救她。我以爲她是要尋死來害我,沒想到她手中竟然有迷藥,如果不是迷藥,我會帶着她上去,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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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良眼中露出一絲驚訝,旋即說:“她不值得你這樣救她。”
“的確不值得,我救的不是她,只是我的心。她的壞是因爲蠢,我見不得她好,卻也沒法做到見死不救。”
張良抿脣沒有回話。
“就像你之前問我,見死不救是不是仇人一樣,其實這是每個人的選擇,對於別人來說,她是咎由自取還是什麼都好,我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張良輕嘆一口氣,下意識想要伸手去摸摸她的臉,可到底還是停了手,起身說:“走吧。”
郭薔問:“去哪裏?”
張良瞟了塌上一眼:“不想讓陷害你的人,受到應有的懲罰?”
晴娘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郭薔全身軟綿綿的,見張良自己往外走,連忙努力跟上,可一個踉蹌站不穩,幸虧扯住他的手臂。
張良眉頭皺起來,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見她面色蒼白的模樣,到底是沒有將手甩開。
郭薔兩只手抱住他的手臂往外走:“你慢點,我走不動……”
“麻煩。”張良低聲咒罵一句,足步緩了緩,與她一起出去。
“宸王殿下,武志成怎麼在這裏?不是聽說他被送去莊子上了嗎?”
張良出了門,指著不遠處的山崖:“從那裏落下來,死不了。他們的目的也不是讓你死。”
郭薔心內一稟,很快反應過來。她中了迷藥,沒什麼體力,落下來之後只會落到水裏,如果不是宸王救她,恐怕救她的人就是屋裏躺着的武志成了。
而武志成救她,想要做什麼不言而喻。一旦她的名聲沒了,依著太后與雲家對她的疼愛,怎麼也不可能再讓武志成做庶人,到時候武志成恐怕就是雲家的女婿了。
走了個武志偉,又來了個武志成,武家好計謀,太子好計謀啊。
張良冷冷的說:“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