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了

發佈時間: 2025-08-12 12:4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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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女芸惜謀害太子,賜,毒酒一杯。”

太監趾高氣揚地宣完旨,低頭輕蔑地瞥了一眼受完酷刑只剩一口氣的女人。

既然旨意說了賜毒酒,便是她只能活一個時辰就得死了,那也得把毒酒灌進去。

“一個踐婢,自負有些姿色,竟妄想爬上龍牀,真該死!”

跟身旁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

小太監心領神會,端着托盤進來,托盤中間,只有一小杯酒。

他蹲到芸惜跟前,放下托盤,拿起酒,然後抓起她的頭髮讓她仰頭,一張臉,已經看不出原本清秀的模樣。

皇宮裏,從來不缺美人,但是一些略有姿色的奴才,總是看不清現實。

奴才變主子,在宮裏,從來只是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狗奴才的癡心妄想。

小太監就要把酒灌進去。

“慢着。”

略有些冷清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小太監動作停下。

大太監轉身,隨即笑了,“喲,林公公,您怎麼來這污穢地方了?”

林景州,大內副總管,貴妃娘娘宮裏的主事太監,兼太子啓蒙恩師,是陛下和貴妃娘娘跟前的大紅人。

他這是奉了貴妃的命令,來親自處死這踐婢?

“來看看。”

“林公公,雖然賜了毒酒,但貴妃娘娘若是想讓她再痛苦些,小的們也知道怎麼做。”

林景州沒理會他,他走進囚牢,蹲在芸惜跟前。

身邊的小太監,急忙起身,退到了一邊。

他擡起她的下巴,跟小太監相比,他的動作一點都不粗魯,甚至有些安撫的意味。

但幾個太監都笑了,論折磨人,這位林公公可是他們的榜樣。

八年時間,從最末等的太監爬到如今人人敬畏的地位,那手段,嘖嘖!

林景州垂眸,對上她的視線。

只剩一口氣的芸惜眨了好幾下眼,才認清面前的人。

她知道他,林景州,宮裏最不能惹的太監,貴妃身邊的大紅人。

是覺得她被賜毒酒還不解氣,所以派心腹太監來折磨她?

“你們退後。”

幾個太監聽話,退到了門外守着。

芸惜看到他從懷裏掏東西,她笑了,只剩一口氣了,也不怕他拿出什麼折磨她了。

林景州掏出一塊油紙包裹的東西,緩緩打開,裏面是……

綠豆糕。

芸惜怔住。

點心的香甜和這個腥臭的囚牢格格不入,卻勾起了她的口欲。

餓,好餓。

她已經忘記上次吃東西是什麼時候了。

真不愧是被喊作殿閻王的林公公,知道她身體已經接受不了酷刑,所以用這個折磨她?

讓她死前都要當個餓死鬼,食物在眼前,卻吃不了。

林景州捻起一塊綠豆糕,送到她脣邊,“吃。”

芸惜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爲什麼?

可這一刻,爲什麼還重要嗎?死,也要當個飽死鬼!

她張口接住了綠豆糕,食物的味道充斥鼻間,她卻咬不動,咽不下。

因爲……

她沒有舌頭,牙齒也被打落了。

“嘔……”

綠豆糕原樣被吐了出來,還伴隨着一口鮮血。

“林公公,這踐婢舌頭被拔了,牙齒也被打落了,吃不了東西的。”

林景州表情一怔,他掏出手帕,爲她擦掉嘴角的鮮血和口水。

他捻起一塊綠豆糕,送入嘴裏。

她望着他。

這人到底想幹什麼?

下一刻,下巴被擡起,一雙冰涼的脣貼上她,他的舌探入她口中,還有嚼好的綠豆糕,一通送到了她喉嚨口。

身後幾個太監冷吸一口氣。

只消一個吞嚥動作,她便能吃下死前這最唯一‘一頓飯’。

“肚子裏有東西,就不是餓死鬼了。”

他聲音微啞。

芸惜不懂,她想問爲什麼,可她說不了話。

林景州又餵了她一口,兩口,直到油紙裏的綠豆沙都進了她腹中。

這是她第一次跟男人親近………

入宮十年,她盼着能得陛下青睞,能一朝飛上枝頭變鳳凰。

可十年足夠磨掉她的美夢了,後來她又盯上了一名御林軍,可對方卻親手割掉了她的舌頭,就因爲她被抓住的時候,喊了一聲:我是冤枉的!

她聽皇后之名給太子下毒,可她明明最後收手了,可太子還是中毒了,皇后和貴妃都成了受害者,只有她,受盡了兩方勢力的極刑。

她知道自己此刻有多噁心,她嘴裏沒有舌頭,牙齒被打碎,一張臉已經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膚。

林景州爲什麼願意以這麼親密的方式喂她?

林景州又拿起地上的酒杯,裏面是今日的另一位主角。

他將酒杯送到她脣邊。

“早死早解脫。”

是啊,死了,就解脫了。

她早就想解脫了,可此刻,她卻猶豫了。

她盯着他,張開嘴,卻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林景州,我們連普通朋友都不是,你爲什麼要來送我一程?

他輕撫她的臉,像對稀世珍寶一般。

“喝吧。”

芸惜最後深深地看了林景州一眼,就着他的手,飲下了杯中毒酒……

她一直盯着他,直到徹底失去意識,倒在他腳邊。

……

芸惜這一生過得實在不怎麼樣。

她十歲被賣入宮,因爲長得稍有姿色,又加上身邊人的攛掇,就有了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癡夢。

可這是皇宮,最不缺的就是美人,三年一次選秀,老了一批,會新來一批,哪個不比她這個宮女美?哪個不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可她用了十年,才看透這個真相。

芸惜喝下毒藥那一瞬,她恨皇后,恨貴妃,但最恨的卻是自己!

一個宮女,何德何能?妄想爬上龍牀?

一個大齡宮女,何德何能?妄想嫁給官家?

她死了,倒在林景州懷裏。

她以爲這就是結束,直到她發現自己在空中飄蕩。

她變成了鬼。

她看到自己的身體被太監裹了席子擡出去了。

四肢被打斷,舌頭被割了,牙齒被打碎了。

那麼極致的痛,一想起來,她還會發抖。

她等着鬼差來收她,可等了很久都沒有鬼差來。

夜裏,她飄出了囚牢。

變成了鬼,她好像自由了很多。

她飄回自己住的地方,那裏已經沒有她的位置了,從她被抓的那一刻起,她對於這個皇宮,就是死人了。

看到熟悉的宮女忙着自己的職責,她們或許還不知道她死了。

可知道了,又如何?

沒人會在意她的,這十年,她拼了命往上爬,誰也不在乎,只想要榮華富貴。

突然,她伸手,摸到了自己的脣。

林景州,那個她一點都不熟的太監,他到底爲什麼要那樣做?

她飄來到了貴妃的芷蘿宮。

剛飄進宮牆,就聽到打板子的聲音。

“三十板子打完了,娘娘命你在此跪到明日。”

“奴才遵命。”

他擦掉嘴角的血,踉蹌地爬起來,然後跪下,腰背打得血肉模糊,鮮血四流。

“跪好了!”

曾經的手下,如今成了對他呼來喝去的人。

芸惜飄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強撐着跪直的林景州。

她來到他跟前,看着他,滿腦子都是那三個字。

“爲什麼?”

爲什麼要冒着得罪主子的風險去送她?

陷害她的人就是貴妃,她是恨不得她死的,林景州是貴妃身邊的人,卻去送了她。

林景州臉色慘白,額頭滲出冷汗。

芸惜盯着他,目光最後落在他的嘴脣上。

她活了二十年,從未被男子親過,這僅有的一次卻是在那般情境下。

她傾過去,盯着他的脣。

然後閉上眼睛,貼上去。

她現在沒有傷,她想試試那是什麼感覺。

林景州眼睛瞪大,身體繃緊。

芸惜的魂魄慢慢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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