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孟華走的很乾脆,又很突然。
等到屋子裏上百人反應過來的時候,有人指着溫知許抱怨。
“是你!是你讓陸教授生氣了!我站在你身後我都聽到了,陸教授都否認的時候,你怎麼還好意思喊人家師父呀!”
“想拜師的人很多,溫醫生,知道你了不起,但是你也不能仗着你在江城的影響力,就厚着臉皮拜師吧,輪得到你嗎?”
“陸教授好不容易來一趟,我聽說江城好幾個大老闆已經打算給醫院捐器材和錢了,就是看在陸教授的面子上。”
“都被溫知許毀了!”
“溫醫生你到底在狂妄什麼啊,面對前輩,你就不能恭恭敬敬的喊一聲陸教授嗎!”
無數人指責着溫知許,想爲她說話的聲音都被掩蓋過去。
陳院長用力拍着桌子,呵斥着:“都去自己的崗位!馬上就放假了,都給我消停一點!”
他本想說,如果不是因爲溫知許,陸孟華那個老傢伙怎麼會來這裏?
真以爲他們的醫院是什麼了不得的地方嗎?一個又一個大人物要來!
不管是私立醫院還是公立醫院,陸孟華這樣級別的人,只給領導人服務,這些小年輕一個個的不明白這其中的緣由,偏偏那老傢伙來的路上就沉着臉跟他說。
“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我和溫知許的關係。”
陳清平問他:“怎麼?都過去這麼多年了,還生氣呢?”
陸孟華重重冷哼着:“六年時間,她有聯繫過我一次嗎!上次我住院的時候,所有人都去了,她呢?她是沒有腳,還是沒有車,還是買不了機票?”
“多說無益!我陸孟華,從沒收過溫知許!”
老傢伙是脾氣上來了,一旁的陳清平來了一句:“你說的,是你上次割痔瘡住院啊?”
“誰讓你去川省連吃四頓辣火鍋的,你怪誰。”
陸孟華黑黢黢的臉上染了幾分紅,他又哼了一聲,身邊的好友安慰着。
“別生氣了,那孩子打算離婚了,她那個老公不太可靠,知許斷的乾脆,她以爲會回京城的,我看她前不久還和徐凱他們聯繫過,她要回醫學界了,你還不給她個機會?”
“離婚?”陸孟華的神情這才緩和了不少:“她自己心甘情願當扶貧辦主任,好不容易帶着宋家過上好日子,怎麼捨得離婚了?那個男人好福氣,花言巧語的就騙了一個女人回家,她當年有骨氣,誰也不說就舉行了婚禮,連一個孃家人都沒請!”
“她自己選擇的路,有本事就一條道走到黑!有骨氣點,就別回頭!”
“我看她自己選擇的道路,能走成什麼樣子!”
發泄完情緒了,陸孟華突然讓司機拐彎。
“你去商場做什麼?”
陸孟華氣鼓鼓的:“買鞭炮!”
“你要幹啥啊這是,火氣大的就跟炮仗似的。”
陸孟華卻不肯多說了,他纔不會告訴人,他買鞭炮是慶祝溫知許離婚……
*
辦公室裏很快只剩下了溫知許她們幾個,陳院長走過去輕輕拍拍溫知許的肩膀,對着她眨眨眼。
“他不會一直生你的氣,你師父是什麼人,你最清楚了,他今年在京城過年,在陸家老宅。”
陳院長是在提醒她,去看看陸孟華。
溫知許感激的看向陳伯伯,但又覺得,師父可能是真的討厭她了。
她當年不告而別,師父一定很寒心,其實那些人沒說錯,想拜師的人那麼多,師父家的門檻都要被踏破了。
而她,卻不珍惜在他身邊的機會。
她是真的活該。
還有什麼臉去打擾師父的生活?
陳院長去追陸孟華去了。
溫知許則在辦公室裏,見了另外兩個朋友,外科專家張蕊,腦科的專家鍾未央,還有眼部專家,昨晚就來的雷沐喬。
四個人以前都在國外上過同一所大學,都是各自科室的佼佼者,幾年沒見大家話不免多起來,三人都安慰着溫知許,讓她別傷心,畢竟陸教授那人,刀子嘴,豆腐心。
溫知許佯裝無事,問起關於好好治療的事情。
她看了好好的詳細檢查結果,四個人湊在一起商量着手術時間和方案。
眼下是臘月二十七,還有三天就是除夕。
手術年前就要做,定在了臘月二十九這天。
溫知許想了想,決定提前回京城,在京城做手術。
一來是這些好友都是京城人,二來,早點離開江城,離開這個讓她傷心噁心的地方!
這樣的話他們今晚就要走,因爲好好不能做飛機,只能在救護車上離開,這樣走高速的話,二十八中午就能到。
商量完,溫知許帶着大家先去吃了飯,然後送上了禮物。
雷沐喬說她見外,一旁的張蕊說道:“這不是見外,這是禮數,上學的時候知許就和我們不一樣,後來我才知道,真正的大家閨秀,是骨子裏特有的氣質,舉手投足都是禮儀,和那些小說裏,電視裏演的,根本不一樣。”
溫知許笑笑沒說話,她現在還算什麼豪門千金呢?她早就……什麼也沒了。
她的人生,一塌糊塗。
大家吃飯的時候閒聊着,聊着聊着,張蕊卻再次提起了陸孟華。
“這次陸教授回國,好像就是爲了知許的哥哥。”
溫知許泡茶的動作一停。
溫延?
溫延一個從商的,跟師父有什麼關係?
她正要問,雷沐喬已經對着張蕊使眼色,張蕊立馬轉移話題,說起年後同學聚會的事情。
“你們是不是知道了什麼?溫延怎麼了?他請我師父回國的?”
“溫延沒事,他大概是有事找陸教授幫忙,我也是聽陸方舟說起一次,他在羣裏說的。”張蕊硬着頭皮圓謊,一旁的鐘未央補充了一句。
“那個羣,知許六年前就退出去了。”
三雙眼睛直直的看着她,溫知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掏出手機說要回去。
大家這才輕鬆一笑,繼續說起其他話題來。
只是吃完飯後,溫知許就給莫笙打去電話了。
她告訴莫笙自己要回京城了,帶着好好和軒軒一起。
頓了頓,溫知許開口:“我還有一些東西留在溫家,我大概會回去取一下,也不知道溫延會不會在家裏,我不想看到他……”
她在試探,那頭的莫笙說今天就坐飛機來接她。
“溫延好像要去出差吧,他,他不在……”
聲音卻突然一頓,幾分鐘後莫笙又開口,“他好像又在家了,但是沒關係,我陪你回去,溫延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莫笙心虛的直接掛斷了電話,她看着病牀上的人。
“你瘋了不好好在這裏治療,非要鬧着出院做什麼!”
溫延的臉上毫無血色,嘴脣都乾的起皮,可他還是強忍着坐起來,讓莫笙去辦理出院手續。
“溫延!你還要不要命了!你到底怎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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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延神情悲涼,眼底,卻在想起妹妹時,涌出無限溫柔。
他緩緩出聲,掩飾不住心中的愛意:“她要回來了,我得把家裏弄的亮堂堂的,我不能,不能讓我的妹妹找不到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