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長卿下朝回來,發現書房似乎空曠了許多,還以爲是錯覺,定睛一看,桌上少了許多物件。
神情一頓。
紀府新增了那麼多人手,還能讓賊跑進來?
正要召人詢問,馮清歲一手提着一個籃子走進書房。
左邊的籃子,裝着一只熟的不能再熟的鳥,右邊的籃子,裝着一籃熟的不能再熟的文玩。
他:“……”
千防萬防,家賊難防。
見他無語,馮清歲笑道:“這是二爺養的遊隼?”
紀長卿頷首。
馮清歲將兩只籃子放到案桌上,隨口道:“養得這麼乖,二爺想必花了不少時間。”
乖?
紀長卿瞥了眼蹲在籃子裏,安靜如雞的遊隼,心中暗哂,把他書房都快搬空了,也能叫乖?
“沒怎麼馴養,”他回道,“從雛鳥養起的,養了六年,不搗亂就算好了。”
遊隼不滿地“嘎”了一聲。
馮清歲輕笑:“六歲了呀,應該有媳婦了吧?”
“原本有的,它把巢築在外頭,媳婦兒孵出雛鳥不久,被夜梟一鍋端了,它大受打擊,從此當起了鰥夫。”
“……”
馮清歲順了順遊隼的背毛,笑道:“原來我們一樣啊,難怪這麼投緣。”
紀長卿:“……”
他把籃子裏裝着的文玩放回原處,見他平日擱在桌面的硯屏也在裏頭,心頭驀地一跳。
那硯屏被他夾了一幅小畫,畫的正是他先前夢見過的紅色小狐狸。
他莫名心虛。
聽到馮清歲誇他畫得活靈活現時,鬼使神差地說了句:“你要是喜歡這張畫,送你好了。”
馮清歲面露驚喜:“真的嗎?”
他取下小畫,遞給她:“自然。”
馮清歲如獲至寶。
“二爺一幅字畫值千金,日後我若是窮困潦倒,當了這幅畫,就不愁沒飯吃了。”
紀長卿:“……”
就這點出息?
他板着臉道:“我們紀家再落魄,也不會讓女眷餓肚子。”
馮清歲心中暗歎,可惜她不能一直做紀家女眷。
等報完仇,她就會離開。
她點點頭:“我信二爺。”
而後帶着小畫告辭離開。
紀長卿看着她離去的背影,想到她方纔的話,隱約猜到她的打算,心裏一陣煩躁。
“以後不準動我書房裏的東西。”
他警告遊隼。
“不然把你扔回黑風山。”
遊隼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嘎”一聲飛起,掠向門口,追着馮清歲去了。
紀長卿:“……”
馮清歲回院後,將那幅狐狸小畫放到箱子裏收好,而後和五花帶着大黑狗出門溜達。
內河兩岸綠蔭如雲,柳樹拖着長長的枝條,在暖風中搖曳。
大黑狗左顧右盼,尋覓自己最近新認識的玩伴——一條流浪街頭的捲毛狗。
那條狗很年輕,也很活潑,見着大黑狗總是迫不及待地衝過來,和它嬉戲玩鬧。
但並不願意跟馮清歲回府。
馮清歲只能在散步時帶點吃的給它。
“汪汪汪!”
一陣驚恐的狗叫響起。
馮清歲擡頭,只見前方几個衣裘着錦的少年郎騎在馬上,揮着馬球杆,將那條捲毛狗圍在中央,當馬球擊打。
大黑狗如離弦之箭般衝過去,將捲毛狗護在身後,衝少年郎吠叫。
“喲,居然又來了一個‘球’,還挺兇。”
“老規矩,誰先打死算誰得籌。”
“小心別被它咬到馬腿,馬發瘋又踩死人就麻煩了。”
“怕什麼,有盧少在,什麼都能擺平。”
……
幾人齊齊揮杆,朝大黑狗和捲毛狗打去。
剛揮到一半,手腕一陣劇痛,球杆從手中滑落。
大黑狗趁機帶着捲毛狗衝出包圍圈,跑到馮清歲和五花身側,狠狠地瞪着這幾人。
發現自己手腕是被石頭擊中的後,幾個少年郎不約而同轉身,見只有馮清歲和五花兩個女子,面露錯愕。
“誰扔的石頭?不會是這兩個娘們吧?”
環視一圈,發現行人都避得遠遠的,只有這兩個女子淡定站着,而那兩條狗又緊跟着她們,這才確定下來。
“臭娘們!”
騎着一匹黑馬的紅衣少年投來陰鷙目光。
“敢擾小爺教訓孽畜?知道小爺是什麼人嗎!”
馮清歲淡淡道:“我只看到幾個畜生不如的東西在亂揮球杆,不曾看見什麼人。”
少年勃然大怒:“就憑你們,也敢羞辱小爺?都給我上!打死算我的!”
其他少年聞言,紛紛彎腰撿起球杆,縱馬奔向馮清歲兩人。
圍觀之人見狀,紛紛發出驚呼。
彷彿下一瞬已經遇見到這對主僕頭破血流,香消玉殞。
卻見那個丫鬟一頭迎上去,抓住球杆,將這幾個少年郎一一拽下馬。
這幾人重重摔落地,又被亂馬踩,差點沒了一條命。
紅衣少年最慘,腿都斷了一條。
他吐出一口血,陰森森地盯着馮清歲:“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就是皇子皇孫,”馮清歲面無表情,“當街行兇,也要付出代價。”
說完就讓圍觀之人幫忙報了官。
東城兵馬司的衙差趕來,聽完原委,一臉頭疼地將幾個少年郎綁回了衙門。
一進衙門,就把幾人放了。
沒辦法,誰讓這位紅衣少年是自家指揮使的兒子。
“三少,”他對紅衣少年道,“打狗還得看主人,您平時打打流浪狗就算了,怎麼還打到人家抄家丞相的長嫂頭上?”
紅衣少年沒說話。
心裏冷笑,抄家丞相又如何?也不過是陛下的一條狗,怎麼就打不得了?
先前那位禮部侍郎,不也年輕有才,深得陛下器重,結果呢?
他二姐三兩句話,就讓他進了大牢,死在牢裏。
這臭娘們斷了他一條腿,他絕不輕饒!
“我要她死!”
他把平時相熟的幾個衙差喚了過來,密語了一番。
衙差們面露驚恐。
“三少,使不得,使不得呀,紀相不是我們招惹得起的。”
他沉下臉。
“你們惹不起他,就惹得起我嗎?”
衙差們愁眉苦臉。
“放心,我只是讓她長點教訓罷了。”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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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清歲將捲毛狗帶回府後,發現它內傷十分嚴重,繃着臉給它調了藥。
捲毛狗一聲不吭,乖乖吃藥。
等它睡過去,馮清歲聽了五花查來的消息,得知那紅衣少年就是當初陷害姐夫大不敬的盧昭儀的三弟,臉色又沉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