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信裏沒寫完
“第二天他回來了,問我為什麼不自己去醫院!”
謝景行閉了閉眼。
“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那時候我以為這就是日常!”她笑了笑。
“現在才知道,原來人是可以被好好對待的!”
“你以後只能被好好對待!”謝景行低聲說。
“我允許你脾氣不好,允許你倔,允許你偶爾發瘋,但你不能再忍着!”
“你不怕我哪天情緒崩了?”
“我怕你不崩!”謝景行說。
“你不崩就會一直壓着自己,遲早有一天會碎!”
陸知易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一點點地笑了。
“你現在是不是越來越像心理諮詢師了?”
“我只是想你知道你值得!”他說。
“我能看到你的好,別人也該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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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所有人都有你這種眼睛!”她轉身去拿水杯。
“有時候我真的覺得,我以前是不是太沒用了,怎麼會活得那麼低!”
“你那時候還在找光!”謝景行靠着廚房門框看她。
“所以你低頭,是為了不被打擊得更徹底!”
“可我後來擡頭了!”
“是啊!”他語氣溫柔。
“你後來擡頭了,看見了天,也看見了我!”
她沒說話,只是垂下眼睫,眼角緩緩泛紅,卻不是悲傷,是一種在劫後餘生後的釋然。
京北的天比基地亮得更早些。
傅家老宅的花園裏種着一排早櫻,此時已經結了小小的果實。
傅衍禮站在陽臺,望着下方濃密的枝葉發呆,手裏夾着一支快燃盡的煙,菸灰掉在地板上也沒有察覺。
他已經記不清有多久沒好好睡過了。
近段時間的夢總是斷斷續續,情節也重複得可怕。
幾乎每一次,他都夢見她走。
他站在臺階上,眼睜睜看着她提着行李離開。
她不說一句話,也不回頭,他想追,腿卻像灌了鉛,怎麼也邁不動。
他知道是懲罰。
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懲罰。
他曾擁有那個女人整整三年。
她每天早上為他準備早餐,會在他出門前給他整理衣領;他加班回來,她一定在沙發上等着,手裏端着熱湯,永遠都不問“你今天為什麼又這麼晚”。
她只是笑着說。
“先喝點湯再洗澡吧,熱着呢!”
他卻連句“謝謝”都沒說過。
他那時候滿腦子都是傅如煙。
是那個他少年時最仰望的姐姐,是他夢裏唸了十年的執念。
他以為只要她回頭,他這輩子就能圓滿。
為了她,他娶了陸知易,把她安在傅太太的位置上,用來做擋箭牌、穩傅母、避嫌。
他以為她不會在意。
他以為她一直都會在。
可她真的走了。
走得乾淨利落,再也沒回頭。
而傅如煙呢?
他低頭看了眼陽臺下方的花園,傅如煙此時正站在那棵梅花樹下修枝,一身合體的灰色長裙,髮髻高高盤起,動作乾淨利落。
她現在是傅家真正的女主人,掌握公司核心資源,連老董事們都得給她幾分顏面。
他記得她曾經柔.軟。
記得她十七歲那年在雨中為他打傘,記得她在父母去世時是唯一抱着他說“別怕”的人。
可現在,她的眼神裏再沒有一絲溫度。
她變了。
他有時候看她,甚至覺得害怕。
她做事越來越決絕,眼神越來越冷,和三年前判若兩人。
他開始不敢與她爭執,不是因為輸贏,而是他真的看不透她了。
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懷疑,傅敬安和傅母的死,是否真的只是意外。
可他不敢想。
他怕自己一旦拆開這個口子,會連自己一起拖入深淵。
而他心裏最深的念想,卻始終是那個已經遠去的名字。
陸知易。
那個他曾視若無睹、轉身後才追悔莫及的女人。
他還記得她走的前一天晚上,他在書房打電話,她在門口站了很久。
他看了她一眼,說。
“你有事就說!”
她張了張嘴,最後只是笑了笑。
“沒事了!”
第二天她就走了。
行李箱拉得安靜極了,一點聲響都沒留下。
她像一縷從窗縫溜走的風,不留痕跡。
他本以為她只是賭氣。
可她真的一去不回。
她沒有再聯絡他,連共同熟識的朋友也一句都沒帶上她的消息。
他開始從各類新聞報道中一點點拼她的生活,才知道她去了西南,去了中部研究院,做了很多項目,甚至成為了“靈核計劃”的主導之一。
她已經不再需要他了。
她也不會原諒他。
而他,只能在這座空蕩的傅家,懷念着她曾經給過他的溫柔。
他忽然很想問她一句話。
想問她。
“你是不是哪怕最後一天,都還在等我回頭?”
可他沒有機會了。
而她,也不會再給他機會。
基地裏,新的一天開始了。
陸知易站在會議室裏,手裏拿着激光筆,神情專注地看着屏幕上的彙報數據。
她聲音清晰,語調穩,不急不緩。
“這組數據我們重新校對過三次,目前偏差值控制在1.26以內,符合啓動條件!”
臺下坐着一排年輕研究員,其中就包括江澄,她眼睛亮亮地看着陸知易,像是在看一個自己未來的模樣。
彙報結束後,有人提出質疑。
“陸博士,你這次引入的算法模型和原始路線有很大偏差,如果後期運行過程出現非預期變量,是否準備了應對方案?”
陸知易沒有慌張,點點頭。
“準備了。
請看第十九頁!”
謝景行在一側靜靜看着她,眼神從始至終都沒有移開。
她現在,已經和三年前判若兩人。
她不再沉默,不再退縮,她站在最核心的臺前,接受所有質疑與挑戰,也給予所有迴應和力量。
她是陸知易。
是再也不為誰而活的陸知易。
是脫胎換骨,從廢墟中站起來的女人。
她是別人的希望,也是她自己最堅定的答案。
中午,基地的陽光正盛,實驗樓窗戶外鋪滿了一地金色的光斑。
空氣中混着樹葉被風吹拂的聲音,配合着遠處人員交談的低聲細語,顯得格外安穩。
陸知易坐在食堂靠窗的位子上,面前放着一份簡單的午餐,沒怎麼動。
她筷子握在指間,若有所思地撥弄着盤裏的米飯,眼神看着窗外發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