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宸錦在夏日來臨前夕永遠的留在了悉尼歌劇院。
紀子綿找了最好的工匠,把他的骨灰製成了項鍊。
剩餘的骨灰辦好手續,半個月才回到國內。
席爸爸來機場接機。
她親手把席宸錦交到了席爸爸的手中。
席爸爸捧着骨灰盒,佈滿滄桑的臉,比上次見面更蒼老了些。
接過兒子骨灰的瞬間,他神情無比沉重。
痛惜道:“世事無常,他學醫這麼多年,卻連自己都救不了。”
有的人白血病好好化療,移植骨髓,活下來的機率還是有幾成的。
可偏偏,席宸錦的病症來的急。
他是醫生,知曉自己的病情,把最後的時間都留給了摯愛。
做爸爸的,連他最後一面都沒能見到。
席爸爸悲痛欲絕,在紀子綿的攙扶下走出了機場。
回到家,席爸爸抱着席宸錦的骨灰整整一週都沒出過門。
紀招娣每日都會過來備好一日三餐。
紀子綿滿懷愧疚的陪伴了席爸爸一週。
房門再次打開。
席爸爸臉上的鬍渣已經長的很長了,不過數日,人卻變得蒼老了。
席宸錦還在的時候,席爸爸看上去也不過二三十歲的模樣。
“走吧,送小錦最後一程。”
席爸爸步履蹣跚的走在前面,端着骨灰的雙手止不住的顫抖。
紀子綿跟在席爸爸身後。
來到了葬媽媽的海岸邊。
席爸爸預約好了海葬。
兩人上了船。
席爸爸望着籃子漸漸的沉入海中。
席宸錦剛出生時,是他守在產牀邊迎接他來的。
現在他親自送兒子離開。
下了船,席爸爸的腿腳走起路來已經十分僵硬了。
紀子綿攙扶着他,默不作聲的抹掉斷線似的淚水。
“孩子,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席爸爸低沉的嗓音詢問道。
眸底滿是擔憂。
他這個年紀了,早年喪氣,晚年喪子。
再難過,也活不了多少年了。
可紀子綿還年輕。
她往後的日子還長着。
兩個孩子正愛的濃烈,面對這樣的變故,她要怎麼一個人生活下去?
紀子綿沉默了片刻,搖了搖頭:“沒什麼打算,過一天算一天吧。”
“不準備再找個嗎?”
席爸爸故作輕鬆,開玩笑似的試探着。
紀子綿嘴角勾脣一抹苦澀的笑意,嘆了口氣:“您和阿錦都希望我能再個,可是感受過他的默默付出的愛意,要我怎麼走的出來?”
“孩子,日子還要過的,得往前看。”
席爸爸伸手拍了拍她肩膀,語重心長的勸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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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子綿淡笑道:“我會好好過下去的,但我不準備找了,我一個人也可以好好的。”
“你這樣,小錦該擔心了。”
“我沒事的,我只是想通了,不論是父母,還是戀人,都有生老病死這一回的,人吶,走到最後就是一個人,早點習慣也挺好的。”
意外和明天,誰都不知道哪個先來。
總是在想以後,爲以後做打算。
可……有些人,再也沒有“以後”了。
她只想活在當下。
紀子綿挽着席爸爸的手,反問道:“那您呢,打算再哪裏養老?”
“我在家一個人待慣了,外面的金窩銀窩都不如自家的狗窩,不想挪窩了。”
“我想給您養老,您不考慮一下嗎?”
紀子綿擦乾了眼角的淚水,眸光堅定的看向席爸爸。
她想代替席宸錦,盡一份孝心。
他還沒做完的事情,她來做!
席爸爸釋然一笑:“傻孩子,你的一片好心我心領了,你有更好的人生要去過,不該被我這糟老頭子拖累,等我哪天動不了了,住養老院了,你來看看我就行了。”
兒媳婦是兒子放在心尖上的寶。
是兒子寧願當墊腳石也想託舉起來的愛人。
他怎麼忍心做兒媳婦的拖油瓶?
紀子綿側過頭,把臉貼在席爸爸的肩膀上。
認真的說道:“您知道的,我從小就沒有父愛,您就跟我一起生活嘛,我也想感受一下有父愛的日子有多好。”
“孩子,你這話說的我於心何忍吶,拒絕的話要怎麼說的出來?”
席爸爸滿眼心疼,側目看着紀子綿。
這孩子,真是個好孩子。
可惜……好人往往命運多舛。
她明明值得所有的疼愛。
卻投錯了家庭。
“那就不要拒絕好了。”
紀子綿勉強擠出一抹笑顏。
開車離開了海岸邊。
她曾最愛大海。
往後卻不敢再見海。
她最親的人、最愛的人,都留在了這片海域。
城裏的房子,她全部交給姐姐打理。
偶爾幫忙打掃一下就好。
她不準備賣,也不想租出去。
兩套房子裏,盛滿了她和阿錦的回憶。
她要是想他了,就回家看看。
“你不住這,準備去哪裏?”
席爸爸雙手不捨的撫摸着兒子屋內的傢俱。
城裏的房子他一共沒來過幾回,兒子也才住沒多久。
但他就是覺得,這屋裏還有兒子留下的溫度。
就好像……人沒走一樣。
紀子綿戀戀不捨的雙眸盛滿了悲傷。
空洞洞的嗓音說道:“到了就知道了。”
她自己的東西沒帶幾件,帶上了席宸錦藏在臥室的醫療工具箱。
裏面承載着的,是他的遺憾。
紀子綿開車,帶着席爸爸和席宸錦的箱子,回到了古城。
敲開了陳老師家的門。
盤下了陳老師隔壁的店面。
開了一間手作店。
席爸爸常常不在店裏,去找厲老爺子切磋畫技了。
她一個人在店內,有人時忙碌,沒人時就躺在院落的躺椅上,手上拿着親手繡的扇子。
跟陳老師練了有一段時間了,她的手藝進步很大。
陳老師有單子趕不過來的時候,她常去幫忙。
席宸錦走後的日子,過的安穩又孤寂。
一但閒下來,她便看着他珍藏在臥室的箱子發呆。
無盡的思念日日吞噬着她的靈魂。
她像一具沒有靈魂的木偶架子,每日重複着孤寂的生活。
沒有歡喜,亦沒有哀愁。
今日陰雨綿綿,想來也是沒有客人會來了。
她準備早早關店休息。
剛拔出門栓,準備關門,門口便來了位客人。
她頭也不擡的說道:“打烊了,改日再來吧。”
“故人,也不接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