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清初思慮過後,還是決定讓沈家人進來。
今日是她成婚的大好日子,何嬤嬤也在,若是將事情鬧得太過難堪,於她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舒娘應聲去了門外,果然看到沈家人正面紅耳赤、義憤填膺地站在門外叫嚷。
看到舒娘出來,沈家姨母不由得怔愣了一會兒。
這不是雲清初的那個奶孃嘛?多年不見,沒想到這個奶孃倒愈發風光模樣了。
瞧她身上穿的那紫色流光錦緞,這料子在明州可是一匹難求啊,沒想到今日卻穿在了雲清初身邊的一個奶孃身上。
“喲,這不是舒娘嗎?雲家都倒臺了,沒想到你還在雲清初那丫頭身邊伺候啊?”沈姨母一開口就一副來者不善模樣。
“放肆,這是我們王軍師的夫人,誰允許你一介平民如此造次。”一旁秦茂上前護住舒娘。
若非今日是將軍大喜之日,他少不得要拔劍嚇唬他們一下。
“什麼,軍師夫人?你小子開什麼玩笑。”
誰還不認識舒娘啊,多年前姐姐帶着雲清初回明州沈家的時候,這奶孃就在雲清初身邊伺候了。
這刁奴素來護主得很,但凡她家清雅想要雲清初一點東西,這刁奴就第一個不讓,最是讓人討厭。
“我是何人不重要,只是不知沈家姨母今日前來所爲何事?”舒娘將雙手藏於袖中,一臉平靜地問來人。
“你這刁奴,什麼態度,我可是你家小姐的親姨母,你敢這麼同我說話。”
沈姨母氣憤於舒孃的態度,叫囂道:“叫你們小姐出來,我倒是要看看她是如何管教下人的?”
“這是我們小姐的私宅,還輪不到你一個多年不走動的姨母在這指手畫腳。”舒娘絲毫臉面不給。
當年自家夫人是如何與沈家斷親的事,她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家小姐也因爲沈家小姐的緣故,失聰近一年,想讓她給她們好臉色,她是萬萬做不到的。
見舒娘態度強硬,沈姨母身後站出來一個身着錦緞粉衣的女子。
她的面容與雲清初有七八分相似,是個極好看的女子,只是她眼神閃爍輕浮,不如雲清初沉靜通透!
她的眸光上下打量過舒娘,輕笑道:“舒娘,你這是哪裏話,再怎麼說我們和清初妹妹也是血脈親人!清初妹妹今日成婚,我們豈有不來參加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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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雅拉了拉自己母親的衣角,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沈家姨母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勉強收了臉上怒色:“雅雅說得在理,不和這奴才計較,我們今日是來給你家小姐添妝的,還不快讓我們進去。”
“秦茂、李松,去把外院的護院叫來,等會兒裏面若有動靜,立刻進屋護主。”
舒娘吩咐幾句,這才側了身子,讓幾人進了裏屋。
沈家姨母冷哼了一聲,扭着身子走進了裏間。
守在門口的兩個丫鬟見舒娘點頭,這才上前替她掀開了簾子。
沈姨母一進屋,就感受到一陣暖意縈繞,只見房間中間的炭盆裏正燒着暖炭,暖意薰染,使得整間屋子都十分舒適。
如今已經是春日,雖是還有些倒春寒,可尋常人家哪裏還會燒炭取暖,要知道今年的炭價之高,便是富貴人家都得省着些用。
沒想到雲清初竟還燒着這麼貴重的紅羅炭,真是奢侈!
一旁的沈清雅站在沈姨母身後,雙眸不斷地打量着房間內的一切。
不難發現,這房間的陳設無不都是用得最好的,清一色的黃花梨木傢俱秀氣淡雅,牀榻上掛着軟煙羅牀帳。
房間內隨隨便便一個擺件,都是尋常人家要拿來供着的金貴物件。
沈清雅最終將目光落在正端坐在黃花梨木圓凳上一襲紅色精緻繁雜精緻嫁衣的雲清初身上。
單是簡簡單單看了一眼,沈清雅藏在袖子裏的手就下意識地緊了緊。
她只覺得胸口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直到長長的指甲陷在了掌心,傳來一絲疼痛,方纔讓她努力控制住了臉上的表情。
“姨母安好。”
雲清初任由母女倆如毒蛇般貪婪的目光看遍了房間內的一切,這纔在舒孃的攙扶下緩緩站起身,朝回過神的沈姨母見了禮。
沈姨母將目光落在一襲紅色嫁衣、妝容精緻無比的雲清初身上,一時間只覺得美得晃人眼。
“你是雲清初?”
雲清初淡淡抿了抿脣:“多年未見,姨母不識得清初了?”
沈姨母當然是認識清初的,那容貌和自家女兒那般相像,這世上也就只有雲清初一人了,她如何會不識得。
只是眼前女子,身着華麗精緻的嫁衣,身上珠釵髮飾折射着明亮的光芒,哪一樣不是價值千金,襯得她通身氣質高雅,倒是一下子讓她生了幾分怯意。
“清雅,還不同你妹妹見禮。”
沈姨母拉出一旁的沈清雅,拍了拍她的後腰,試圖讓她挺直腰背。
誰家還沒個好看的閨女,她的女兒在明州可是出了名的美人兒,怎麼能被雲清初比下去。
“清初妹妹。”沈清雅靠近雲清初幾分,一雙眼眸不住地打量着雲清初,心底的醋意不斷地涌了出來。
她和雲清初年紀相仿,自小就是家中長輩們比較的對象。
猶記得小的時候,兩家走動得頻繁,她和雲清初也時常一起作伴。
初時,她們的感情尚算不錯,畢竟是年紀相仿的小姑娘,自是有很多話題可以聊。
雲清初性子溫和,從不與人爭辯,且她見識也廣,總能同她講許多她不知道的事,是以兩人經常一聊就能聊許久。
而且清初每回來明州都會給她帶很多禮物,那都是她平日裏見都沒見過的好東西。
回回得了雲清初送的禮物,都能讓她在明州的交際圈裏炫耀許久。
那個時候,她每年最盼望的就是姨母回明州探親。
可是隨着兩人漸漸長大,她的心思漸漸不一樣了。
因爲她發現,兩人之間的差距越來越明顯了,而自己遠不及雲清初。
雲清初是京城世家小姐,所學所見皆是上流世家的人事,而她沈家雖也是明州出了名的家族,可見識終究是比不上雲清初的。
好幾次在沈家聚餐之時,聽得雲清初侃侃而談自己的見識,她就覺得自慚形穢。
一次中秋家宴上,雲清初連着作詩好幾首,惹得祖父連連讚歎。
她知道,祖父雖是商賈之人,卻最是喜愛讀書人。
雲清初的父親是狀元及第,所以雲清初雖是女子,卻也承繼了她父親的本事,從小就精通詩書,才學斐然。
而她平日裏連書都不願意看,更別提作詩了。
再後來,她就發現,只要每回雲清初回來,她就會被比下去。
就連府中的下人都會偷偷議論,說她們雖長得同一副相貌,內在卻是大有不同。
今日看着眼前景象,如何能叫她不醋意大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