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他配不上她
可她留下了一個廢墟。
那廢墟叫做傅衍禮。
再無力重建。
再無回頭之路。
再無一絲可能。
深夜十二點,基地宿舍樓的燈幾乎都熄了,只剩下幾個窗口還透着微光。
陸知易趴在客廳茶几上,手邊攤着筆記本和一疊打印好的文檔,臉頰貼着胳膊,閉着眼小憩。
筆還握在手裏,頁面上最後幾行是她剛剛寫到一半的筆記。
謝景行從臥室出來,腳步極輕,他沒有開燈,只靠着廚房邊那一盞夜燈的微光,走到她身邊,低頭看了一眼,輕輕把她的筆從指間取下,又悄聲把那一頁翻過去,蓋住還沒寫完的字句。
她最近確實累了。
從項目啓動到現在,這兩個月她幾乎沒有完整睡過一個晚上。
她不肯說,也不願停,像是把所有疲憊都藏在不動聲色的堅持裏。
謝景行蹲下,擡手輕輕替她把耳邊的碎髮撥開。
她呼吸均勻,睫毛隨着微弱的呼吸微微顫動,眼圈下帶着淡淡的青色。
他嘆了一口氣,心口像是被什麼堵着,說不出的疼。
“你就不能多為自己考慮一點!”他低聲說。
她沒醒。
他站起身,轉回廚房,熱了一杯牛奶,重新回來時,她動了一下,揉了揉眼睛,擡頭看他。
“幾點了?”
“該睡覺了!”他把牛奶放她面前。
“你是不是又忘記時間了?”
“我只是……寫着寫着就沒注意!”她撐起身,揉了揉脖子,聲音帶着沙啞的倦意。
“抱歉!”
“你跟我道什麼歉!”謝景行坐到她旁邊,語氣很淡。
“你這樣,我才該說對不起!”
“你做什麼了?”
“我什麼都沒做!”他輕輕笑了一聲。
“我就坐在你身邊,看你一天天這麼拼!”
她捧起牛奶,輕輕喝了一口,溫熱的液體滑入喉嚨,她的眼神逐漸清明瞭一點。
她沒有說話,只是低頭看着杯子,像是想了很久,才低聲道。
“你會不會覺得我太執拗?”
謝景行沒有回答。
“我知道我有時候太鑽牛角尖了!”她繼續說。
“很多事我其實可以放一放,但我總是……控制不住地想把它做好!”
“那不是執拗!”他說。
“是你習慣了獨自對抗!”
她沉默了幾秒,擡頭看他。
“你真的不怕我哪天撐不住嗎?”
“怕!”他說。
“但我更怕你把撐不住的那一刻,藏起來一個人熬!”
她看着他,眼神裏一瞬間有些發紅。
“你知道嗎,我有時候真的會覺得,自己是不是早就該崩潰一次!”她把杯子放回桌上,慢慢地說。
“如果當初我哭一場,摔門走人,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你不是沒想過崩潰!”謝景行輕聲說。
“是你太習慣了收!”
“我習慣了被否定!”她點頭。
“習慣了被要求,習慣了做‘合適的女人’!”
“你不是合適的!”他握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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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最好的!”
她笑了笑,眼角卻溼了。
“你這麼誇我,我真的會以為我值得了!”
“你本來就值得!”
“你知道以前在傅家,傅母罵我沒教養的時候,我怎麼做的嗎?”她忽然說,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
謝景行看着她,沒有打斷。
“我低頭說對不起!”她輕輕地笑了。
“她說我沒資格坐正席,我就坐末席;她說我穿得寒酸,我就改衣服;她說我做的菜油多,我就三天只吃清粥。
她說我沒本事嫁進傅家,是傅衍禮擡舉了我!”
“你信了?”
“我開始信了!”她點頭。
“可後來,我終於明白,他們只是想讓我失去自己!”
謝景行伸手把她攬進懷裏,把她整個圈住,彷彿要把她藏進心臟最軟的地方。
“你再也不需要聽任何人的否定了!”他貼着她的耳邊說。
“你現在,是站在所有人面前、被仰望的陸知易!”
“可我偶爾還是怕!”她的聲音很輕。
“我怕我還會因為別人的一句話否定我自己!”
“那你每次怕了,就看看我!”他握緊她的手。
“只要我還在,你就有一塊地方是安全的!”
她把臉埋進他懷裏,眼淚終於落了下來,悶聲說。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因為我知道你值得!”他低頭,在她發頂親了一下。
“因為我想你一輩子都不再害怕!”
而此時的京北,傅家老宅高樓的燈還亮着。
傅衍禮坐在書房窗邊,窗外是沉沉的夜,連月光都被遮住了。
他手邊放着幾張打印出來的照片,是陸知易最新一次參加會議的畫面。
他沒敢看視頻,怕自己看到她的聲音會控制不住地想念。
他拿起一張,是她站在講臺上指着圖表講解的那一幕。
她穿着白襯衫,表情平靜,眼神裏帶着決絕和力量。
他知道她現在已經徹底脫離了他的世界。
她過得很好,不需要傅家,不需要他,不需要任何人來給予什麼。
可他卻開始覺得自己活成了個笑話。
當年他為了傅如煙,把陸知易放在最邊緣的角落,冷眼旁觀她如何一遍遍在母親面前低頭、如何在親戚面前裝出恭順的模樣。
他當時只覺得她沉悶、無趣、不夠體面。
可他現在才知道,那樣的她,是多麼堅韌、多麼溫柔、多麼不可替代。
她走的那天,他沒追;她籤離婚協議的那天,他甚至連一句話都沒說。
他以為她還會回來,像以前每次一樣,悄悄在廚房忙活,在他回家時遞上一碗熱湯。
可她沒有。
她是真的,徹底離開了。
她現在站在光裏,是別人驕傲的科研領軍,是各大項目親自點名的核心代表,是謝景行心尖上捧着的女人。
而他,只剩下一棟空房子、一封沒讀完的舊信,以及數不清的深夜悔恨。
傅如煙走進書房時,他還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你今晚又沒睡!”
“我睡不着!”
她看了眼他桌上的照片,語氣平淡。
“你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她不會回來!”
“你以為我不知道?”他轉過頭,眼神很淡。
“你以為我每天這樣,是為了讓她回來?”
“那你圖什麼?”
“我圖一個機會!”他低聲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