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枝意怔愣片刻,擡頭去看他。
靳承洲手臂撐在桌面,側身低頭,同她對視。
“怎麼了?”
沈枝意道:“靳家你不管了嗎?”
今天關超峯的事早就在靳家、乃至整個港城都掀起滔天巨浪。
靳承洲現在撂挑子——
想也不用想。
無疑是對靳家又是一記重錘。
靳承洲眉骨微微壓低,口吻帶上幾分戾氣:“管他們去死。”
沈枝意一頓。
靳承洲生氣的樣子很少見,生氣到這個模樣,可以說是絕無僅有,至少在她和靳承洲待的幾年裏,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暴虐冷漠的靳承洲。
他是真的不在乎了。
和前幾次對靳甜父母還好言相勸的樣子——
截然相反。
是這些天發生了什麼嗎?
沈枝意想不清楚。
靳承洲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廚房裏的計時器嗡嗡作響。
湯熬好了。
靳承洲把蓮子百合排骨湯端出來,舀了一小碗放在旁邊乘涼,隨即將其他幾個菜端出來,置於沈枝意面前。
再拉開椅子,坐到沈枝意對面。
沈枝意望着他戾氣未退的眼底,斟酌開口:“你在靳家發生什麼了嗎,是不是被欺負了。”
看見他兇橫的樣子,第一時間居然以爲他被欺負了。
可愛。
靳承洲笑了一下,淡淡道:“他們敢欺負我嗎?”
靳家人要是在場聽見兩人的對話,就該瘋狂搖頭了,他們哪敢欺負靳承洲,人這都是當着家宴面前,敢威脅靳老爺子的料。
他們又不是傻,明面得罪靳承洲。
沈枝意:“那你爲什麼——”
“我連我自己的人都保護不了,哪裏有空管閒雜人等。”靳承洲輕描淡寫道。
就着沈枝意空了的湯碗,他又給她裝滿一碗。
沈枝意其實喝了一碗就飽了。
看着滿滿當當的湯,她神情遊離片刻,說:“但……”
靳承洲說:“你當年就是這個天氣回內陸的吧,這次我跟你一起回去,順便去看看外公外婆,讓他們承認我的身份。”
“……”沈枝意一口湯含在嘴裏,差點沒有嗆到。
等等。
這合理嗎。
話題怎麼轉得這麼快,就到見家長的地步了?
沈枝意劇烈咳嗽着,臉頰憋得通紅。
過了幾分鐘,她緩過氣來,問道:“你剛剛說什麼?”
靳承洲:“我們一起去祭拜外公外婆。”
沈枝意想也不想就要拒絕,“不用,鄉下路難走,到時候我一個人過去就好。”
“沈枝意。”
他叫了她大名,聲音裏摻雜着一股冷。
“不用。”沈枝意聲音小了一點,眼神卻是不偏不倚,和靳承洲對視着。
氣氛逐漸變得微妙。
沈枝意捏緊手裏的筷子,脣角抿緊。
靳承洲定定看着她,問道:“你是不是沒有考慮過和我有個未來?”
“……這樣不好麼?”沈枝意有點艱澀地問道。
靳承洲的眼神一點點變得冰冷,神情平靜到有點詭異,胸膛裏洶涌燒着的火卻快要衝出來,衝出來回答沈枝意的問題。
不好。
一點都不好。
如果她不想和他在一起,爲什麼又考慮得不到他家裏人的認可。
又爲什麼一次次本能地去拉住他。
靳承洲問不出來,縱然他的驕傲已經打破了太多次,三番四次的低下頭求愛,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協,從高山之下走下神壇,他也是有最後一絲驕傲。
他要沈枝意心甘情願的愛他,和他在一起。
而不是連一絲愛都要他去挽留,去渴求——
長此以往下去。
他會發瘋。
即使他現在已經差不多在發瘋的邊緣了。
靳承洲沉默不語。
這一頓飯最後到底沒能吃完。
靳承洲率先借着抽菸的名義離桌,去了陽臺。
沈枝意坐在位置上,將冷掉的湯喝完,回了房間。
躺在牀上,閉上眼。
半夢半醒間,沈枝意感覺自己有點熱。
很快,她就被熱醒了。
睜開眼睛,沈枝意抹了一把額頭,全是冷汗。
沈枝意從牀上坐起來,看向還沒打開的房間,靜默了片刻,最終沒選擇出門,而是進了盥洗室,擰開水龍頭,把毛巾打溼。
給自己進行物理降溫。
門鎖發出輕微聲響。
男人踱步進盥洗室,他的臉色很冷,還帶着幾分臭。
視線定格在沈枝意手裏打溼的毛巾上,“怎麼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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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枝意莫名有點鼻酸,低聲道:“可能早上在天台吹多了風,有點凍到了。”
靳承洲擰了擰眉,走到沈枝意面前,命令道:“擡頭。”
沈枝意擡起頭。
骨感修長的大掌落在沈枝意額頭。
滾燙。
靳承洲眉頭蹙得更緊了,說:“你去牀上坐一會,我給你拿藥進來。”
靳承洲轉身就走。
沈枝意看着他的背影,張了張口,最終閉上嘴。
靳承洲很快就進來了。
手裏拿着對乙,還有降溫貼,以及一杯熱水。
靳承洲盯着沈枝意把對乙吃了,喝完熱水,他手掌按住沈枝意的後背,扶人躺下,給她蓋上降溫貼。
這個過程,沈枝意一直看着他。
最終,靳承洲站起身,平靜道:“你不舒服就叫我。”
沈枝意沒說話。
靳承洲轉身離開。
衣角卻感受到一股小小的拉扯力。
靳承洲回頭看去,沈枝意拽住了他的衣襬。
女人像是水做的,眼睫上的淚珠就沒幹過,面色桃紅,她的嘴脣因爲高燒有點皸裂,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紅暈來。
靳承洲頓了頓,“想我留下來?”
他的語氣有點發硬。
沈枝意點點頭。
靳承洲:“想我留下來應該說什麼?”
“……”沈枝意腦袋空白一瞬。
靳承洲沒有說話,只是在長久的沉默後,他伸手撥開沈枝意的手。
沈枝意伸手更爲用力地回握住他的掌心。
“老公。”她說。
靳承洲眉梢、眼底的冰霜消退,過了幾秒,他說:“把我放開。”
沈枝意有點委屈了:“我都叫你了,你還要走嗎。”
靳承洲:“我再去端一杯水過來,等你醒來喝。”
沈枝意不說話,也不肯放手。
靳承洲道:“我馬上回來,乖。”
沈枝意鬆開了手。
靳承洲也如同她所言,起身去倒完水就回來了,坐在牀邊,看着她睡。
沈枝意安心地睡着了。
只是手又重新抓住了靳承洲的手,沒有放開。
靜謐的月光流淌下來,照亮兩雙重疊交錯的手。
再往上。
是男人冷淡陰鬱的眼眸,他望着牀上的女人,接着緩緩往下,遊走在捲開的衣襬上。
纖細腰肢白裏透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