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枝意立刻往後拉開一大步。
靳承洲回頭看向站在門口的人。
況野像是毫無所覺,微微朝他眨了眨眼,“怎麼了?”
“……你的飯做完了?”靳承洲淡淡問。
只是看似平靜的口吻,隱約能聽見咬牙切齒的味道。
沈枝意眼睫顫了顫,決定不參與他們之間的戰爭。
扭過頭,她看向窗外。
兩耳不聞窗外事。
況野說:“差不多了,你要不要出來嘗一嘗。”
靳承洲掃過況野一眼。
況野咧開一口笑,伸手勾住靳承洲的肩,“走嘛,去嘗一嘗,你好久沒有嘗兄弟做的飯菜了。”
靳承洲氣場更沉了一些。
但凡是景東在這,早就恨不得把頭低下去,當做自己不存在。
靳承洲面若寒霜,和況野邁步出去。
沈枝意看了一眼他們離開的方向,稍稍鬆一口氣,捏緊掌心裏的手機。
況野視線餘光微微瞥過去,若有所思。
不等多時。
靳承洲過來叫沈枝意出去吃飯。
況野做了五菜一湯,海里遊的,地上跑的,都被他安排好了。
不用嘗,就能看見其鮮嫩程度。
況野把一碗枸杞湯放到沈枝意面前,十指交叉,托住下顎,眼睛亮晶晶的。
“剛剛承洲說挺好喝的,你嘗一嘗。”
沈枝意舀了一小勺,輕輕喝了一口。
酸棗的味道和蓮子的味道相互融合,又不那麼突兀。
她彎了彎眼睛,“好喝。”
況野得意瞧了靳承洲一眼。
靳承洲:“……”
況野拎起湯勺,準備給沈枝意再挖一碗。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擋在湯勺前。
況野擡頭看去。
靳承洲語氣平靜,皮笑肉不笑道:“況野,別忘了兄弟。”
況野手腕轉了一個圈,把湯舀進靳承洲碗裏,見碗裏未滿,他又多挖了幾勺,等到裏面填滿,他慢悠悠說:“承洲,說起來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寶寶,再喝一碗,夜裏睡覺能安心。”男人聲音低沉,隱約壓着幾分意味深長。
沈枝意捏着筷子的手緊了緊,瞪了一眼靳承洲。
靳承洲點到爲止,再擡頭接話:“什麼問題?”
況野:“你是怎麼想的,差點就被關超峯那小子撲下去了,往常你反應可沒那麼慢。”
昨天的直播,況野是看了全程。
尤其是最後沈枝意拉住靳承洲那一下——
近乎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他也沒想到一個清清瘦瘦的女人在最後關頭能爆發出那麼大的力氣,直接把靳承洲拉住。
靳承洲眼皮都沒擡,“我躲開,帶下去的就不是我了。”
靳承洲的身後就是沈枝意。
他避開,關超峯撞上的人只有沈枝意。
所以在那短短的幾秒鐘,靳承洲遲疑了一下,還是沒有避開衝過來的關超峯。
況野一頓,下意識看向沈枝意。
女人被他們的三言兩語勾起回憶,面色刷的變白,捏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緊,很快她放下筷子,坦然自若的起身。
“我去洗個手,你們先吃。”
座椅挪動好。
沈枝意身影消失在桌前。
而後,是臥室門輕微被關上的聲音。
餐桌上變得安靜。
靳承洲臉上最後一絲溫度收起,略略擡起眼睛,望向況野。
“你今天來就是給我找不痛快的?”
況野神情有點微妙,回頭看向臥室,“抱歉,我沒想到——”
“況野,有些話該說,有些話不該說,我在進門之前就提醒過你。”靳承洲口吻降下三度。
話落的瞬息,他又提起黑漆漆的視線。
手指輕輕叩動桌面。
“你今天話這麼多,是想表達什麼,想撬我牆角?”
況野乾笑兩聲:“怎麼可能。”
靳承洲沒說話,進廚房端了一杯溫水。
旋身看向坐在餐桌上的況野,他定定道:“沒有下次。”
說完,靳承洲徑直走進臥室。
況野沒有動,神情也沒有任何表情,放在桌下的手攥成拳,關節爆出,青筋浮現。
好吧。
他承認他有點後悔了,後悔那麼早放棄沈枝意了。
應該再接觸一下的。
畢竟,手足可以換,老婆可是唯一。
況野微微回頭,聽着臥室裏細微到聽不見的動靜。
腦子裏突然出現沈枝意站在天台上——
柔柔弱弱的面龐卻透露着一股無法被磋磨的堅韌,她雙手攥住靳承洲,身體搖搖欲墜,馬上就要被帶下去了。
她卻毫無畏懼。
一雙眼睛裏只有靳承洲。
況野看見的時候,是真心動了。
他想,如果沈枝意能這麼一心一意對他,他們日後一定會過得很幸福。
況家也一定會迎來一位很適合它的少奶奶。
–
沈枝意對況野的思緒一無所知。
進入盥洗室,她的胃就開始翻江倒海。
喝下去的那點湯伴隨着記憶裏迸發的腦漿混合在一起。
沈枝意更想吐了。
今天吃了的東西近乎全部吐了出來。
吐得沈枝意兩眼淚汪汪,在盥洗室緩了好一會,把情緒壓下去,她伸手拍了拍臉,確定臉頰沒有那麼蒼白,再緩緩走出房間。
靳承洲把溫水遞過去,“喝一口,暖暖胃。”
沈枝意猶豫了一下,伸手接過喝上一口。
還有些抽搐的胃安分不少。
沈枝意脣上多了幾分血色,輕聲問道:“你怎麼進來了,不用出去陪他嗎。”
“他那麼大的人了,不用陪。”靳承洲上前兩步,大掌自然而然落在沈枝意的小腹上。
沈枝意不自然地往後退一步。
靳承洲另一只手繞過後背,圈住腰脊,掌心壓在胃部,順時針揉按。
“想到關超峯死的時候了?”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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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枝意身體下意識緊繃。
男人低聲:“他的死不是你害得。”
沈枝意知道。
但知道歸知道,心裏卻過意不去。
尤其是她還會通過關超峯的死時,聯想到鞠萍死的時候,會不會也是一樣的痛苦,一樣的粉身碎骨。
這樣的話,她沒法和靳承洲說。
沈枝意:“我有點緩不過來,等我再緩一緩就好了。”
靳承洲:“需要我陪你嗎。”
“不用,”沈枝意道,“況野是你兄弟,你出去接待他吧,就是我可能沒法出去了,有點不舒服。”
男人應了一聲,烏瞳垂落,低下。
他看着她。
下一秒,薄脣輕輕吻上女人的眼皮。
“乖乖,我喺度。”(我在)
沈枝意心頭一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