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惜跟林景州分開後,就獨自回到雪閣。
大家收拾好東西,靜靜等着瑤妃回來。
等到宮宴結束了。
等到宮中敲響了宵禁的鐘聲。
等到她們以爲今夜,陛下一定是留下主子侍寢了。
結果,一個宮人狼狽地跑進雪閣,“瑤妃娘娘自戕了!”
雪閣的奴才都愣在了原地。
宮人又喊了一聲:“瑤妃娘娘從觀景樓跳了下去,人已經沒了!”
宮宴結束,各宮主子都回去了,瑤妃也是被護送到了雪閣門口,可她沒有進門,而是轉身去了御花園後面的觀景樓。
從上面一躍而下。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芸惜身體一軟跌坐在了地上,滿眼震驚。
跟前世一樣……
雪閣其他宮人也都慌了。
“芸惜,快走!”
雲蘭拉住她,就要往外衝。
一羣人還沒跑到門口,就遠遠看到陛下抱着瑤妃一步一步朝雪閣走來,他身後跟着浩浩蕩蕩的宮人,卻沒一個人敢上前勸說陛下放下瑤妃。
“主子……”
她們全都跪下,陛下一句話都沒說,抱着人從她們身邊走過。
芸惜看不到瑤妃的臉,只能看到她靠着陛下的肩膀,乖巧得好像睡着了似的。
明明傍晚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就沒了?
夏赫南抱着趙語夢的屍體走進雪閣,這一待就是一天一夜。
芸惜跪在殿外,聽着周圍人小聲哭泣,她卻一滴淚都哭不出來。
趙語夢還是死了,像前世一樣,她以爲一切都改變了,結果只不過是變了時間而已。
想到這段時間在趙語夢的庇佑下的快活日子,她都快忘了,這個後宮是吃人的。
夏赫南抱着屍體在內殿不見人,此事到底還是驚動了生病的皇后和大臣。
“陛下,請以大局爲重!”
皇后在婢女的攙扶下,跪在門口,開口請求。
許久之後,殿門被緩緩推開,夏赫南走了出來。
他面色平靜,手裏捏着一封信,目光掃過衆人,“郴州趙氏之女趙語夢,不賢不淑,自裁已犯宮規,特此褫奪封號,貶爲平民,屍體不得葬於妃陵。”
衆人驚於他這個旨意。
芸惜麻木地跪在殿外,這個旨意,她並不意外。
瑤妃自盡,陛下大怒褫奪封號,降罪其家人。
前世,此事她只聽老宮女簡單提過一句,如今,卻是親自經歷了。
一想到給瑤妃送湯婆子竟然是兩人最後一次見面,她就沒辦法原諒自己,她明明知道瑤妃會自殺,如果她別這麼早回來,能一直等到瑤妃離開宴會,陪她一起回來,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場悲劇了?
那般如仙子一般美好,待奴才和善,從未爭過寵愛的女人,就這麼沒了。
再也見不到了。
“雪閣宮人,玩忽職守,全部送去刑司,關閉雪閣!”
一道旨意,雪閣的燈滅了,殿空了。
芸惜和其他宮人被侍衛抓起來,押入刑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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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初一,鞭炮齊響,大夏王朝的皇宮裏沒有一絲死過人的氣息,所有人都在迎接新年,後宮妃嬪各個都樂呵呵地喜迎新春。
可是在南三坊的刑司裏,是鮮血淋淋的受刑的宮人。
“啊!饒命啊,大人,饒命啊!”
“嗚嗚……饒命啊!”
芸惜已經痛得麻木了,身上被鞭子抽打得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膚。
她一聲都沒吭,再痛,她只是顫抖。
“沒想到啊,硬骨頭竟然是個小丫頭片子!”行刑的人挑起她的下巴,“小丫頭,挺厲害啊,我都要佩服你了。”
芸惜緊閉着眼睛。
她不是硬骨頭,只是這些痛,和她前世承受的相比,不過爾爾。
還有一個原因,她想用這些痛來提醒自己。
明明都重活一次了,也立志要過得更好,可她還是慢慢迷失在這平穩的生活裏。
這是皇宮,是稍不留意,就會斷送性命的地方,是決不能把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的極惡之地。
上輩子,明明就吃盡了苦頭,這一世醒來,她還是天真了。
“爹,時間到了。”
一個小太監上前提醒執鞭之人。
老太監點了下頭,“把人都帶下去!”
芸惜感覺自己被人從木架子上放下,她直接跌在了老太監面前,她伸手抓住老太監的衣襬,努力睜開已經發腫的眼皮。
“喲,我還以爲是油鹽不進的死人呢?”
老太監蹲下靠近她,“姑娘有話說?”
她乾啞地開口:“大人,奴婢……有十金……”
一聽到有金,老太監笑了,靠近她,“姑娘這身上我們都搜了,可不像有錢的樣子。”
“施……施嬤嬤……奴婢,是……她老人家的人……”
老太監聞言,猶豫了片刻。
能在這宮裏熬成嬤嬤的人,那可都不是小角色。
“那咱就幫姑娘跑一趟。”
老太監放開她,起身往外走。
芸惜被丟進鋪滿雜草的牢房裏,外面是四九天,這裏凍得跟冰窖一樣,她只能蜷縮起來,努力不讓自己凍死。
她一直不斷給施嬤嬤錢,就是爲了防止自己再遇難,好有一個幫手。
瑤妃的死,讓她徹底看開了。
她以爲只要跟着一個得寵的妃子,就能平安混到出宮,原來都是妄想!
今日就算盛寵又如何,明日還不是一具屍體。
她明明知道那麼多未來的事,卻從沒想好好利用過,才會讓自己再次落入如此被動的局面。
妃子,絕不會成她的護身符!
擡頭,透過狹小的窗戶,外面的月亮很圓很亮。
“我發誓,我芸惜……絕不會再讓自己陷入險境了。”
外面傳來動靜,她僵硬地轉身,就看到一個太監走了進來,身後跟着……林景州!
她怔住。
他,怎麼在這裏?
她不怕被關進刑司,施嬤嬤會救她的,她這幾個月一直暗中給施嬤嬤送錢,施嬤嬤絕不會放棄她這個錢袋子,而且前世瑤妃自盡,雖然雪閣的宮人被受罰,但都沒有人死掉,這也是她敢待在趙語夢身邊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可她不能連累林景州,她最多能自保,絕不可能再保住一人。
林景州是要被陛下看上,近身伺候的,她決不能壞了他的前程!
門開了,林景州走了進來。
她狼狽地坐在角落,他一身完好地站在門口。
時光彷彿回到了前世。
她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眼眶泛起淚花,“林景州。”
林景州盯着她,眼神幽暗如深淵。
他一步一步走到她跟前,然後慢慢蹲下身子,和她平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