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把抓住他胳膊,問道:“你怎麼進得來這裏?”
這裏可不是一般地方,普通太監是進不來的!
林景州伸手輕撫她的臉,聲音沙啞,“疼嗎?”
“不疼。”
他突然伸手把她抱進了懷裏,芸惜怔了一瞬,剛要推開他,就發現對方在發抖,以爲嚇到他了,急忙解釋:“我沒事,真的。別看我現在受刑,我一定能出去的,相信我!”
抱着她的人沒說話,她又叫了一聲:“林景州?”
林景州突然放開了她,一張秀氣的臉上卻流露出不符合他這個年紀的嚴肅,“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你別亂來,施嬤嬤會救我的。”
“不必求她!你會進浣衣坊,這是現在最好的結果,你先在那裏待一段時間,等瑤妃的事過去了,我再想辦法把你帶到御前。”
“你……你怎麼可能帶我去御前?林景州,你這段時間在做什麼?”
芸惜抓住他胳膊,林景州才進宮幾個月,爲什麼能搞到辣牛肉乾,現在還能出入刑司?
“今天時間不夠,下次再告訴你。”他掏出一顆藥送到她嘴邊,“吃掉。”
她不疑有他,張口吞下。
他微怔,隨即站了起來,轉身走向看守的太監,作揖感謝:“多謝公公行的方便,讓我見我姐姐一面。”
“走了。”
林景州回頭看了她一眼,才跟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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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刑司,他走到沒有路燈的宮道,這裏只有刑司,往常沒人願意觸黴頭來這裏,所以顯得格外冷清。
他一步一步朝內宮走去,每走一步,眼神都更加堅定一分。
他差點以爲自己來不及了。
差點,就以爲他面對的又是將死的芸惜。
那他重活這一世,意義何在?
這後宮內,妃嬪的生命就是皇帝手裏把玩的棋子,宮女太監就更不值一提了。
唯有皇后,那是皇帝即便再厭棄,也不能廢棄的存在。
爲了芸惜的安全,他得扶她坐上那個位置,只有那個位置,她才是安全的。
前世,他不願她成爲陛下的女人,暗中使了不少絆子,一是因爲他看透了後宮女人的悲哀,二來是他那骯髒的私心。
他想讓她二十五歲出宮,想等她到了宮外,再控制她的人生,只要他手段夠高明,就不會有男人願意要她,她便能等着他出宮。
師傅說,一個太監愛上女人,是最可悲的事;而他則是可笑,竟想用殘破的身子困住一個女人!
他爭取過,輸得徹底。
這一次,他只想讓她好好活着。
林景州來到御前宮宮角的一個小院裏,這裏住着伺候陛下的太監。
他來到一間宮房外,門口站着一個小太監。
瞧見他,小太監不屑地開口:“好大的架子,讓老祖等你!”
嘴上不屑,卻還是打開了門,讓他進去。
走進宮房,外面平平無奇,可這屋裏卻別有洞天。
屋裏燈火通明,溫暖如春,地上鋪着地毯,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香味,有外間和裏間,牆上有書畫裝飾,牆角還有青瓷花瓶,宛若一個古香古色的套間臥房。
林德靠在榻上抽着旱菸,桌上放着兩碟御膳房做的精緻點心,還有一盤葡萄,除此之外還有一罐辣牛肉乾。
罕見的貢品葡萄,林德能有一小碟,足以見得他有多受寵!
兩個小太監正跪在地上給他捏腿。
“奴才回來了。”
林景州走上前,直接跪下磕了一個頭。
林德緩緩睜開眼睛,“去見過了?”
“是。”
林德揮了一下手,兩個小太監聽話地離開了。
等屋裏就剩下兩人時,林德看了他一眼,林景州立刻起身,走到他跟前,幫他給煙桿裏添菸絲,動作嫺熟又優雅。
林德問:“林景州,你拿住我那麼大一個把柄,真的只想換芸惜一條活路?”
他立刻又跪在林德面前,“林公公,奴才是萬不得已,親姐不能不救,奴才絕不背叛公公!”
林德私下收受朝臣賄賂,這對於一向最恨朝臣打聽他心意的陛下來說,是深惡痛絕的行徑。
一旦坐實,林德必死無疑。
而證據,林景州就有。
當然,這是前世林德親自告訴他的,並且是讓他去處理這件事,所以他才知道證據在何處。
他從沒想過用這件事威脅林德,但芸惜突然被抓,他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先走這一步!
林德突然拿手裏的菸袋鍋按在了林景州肩上,還冒着火星的鍋口按在肩上,即便隔着衣服,也瞬間就燒穿了,然後就是皮肉。
他痛得瞬間額頭冒出冷汗,臉色也煞白。
林德聲音冰冷異常,“萬不得已才威脅雜家?”
“奴才……對公公……無,無二心。”
“雜家伺候了陛下二十年,還沒有一個剛入宮的小太監,就敢在雜家面前造次的!你不是說,你對雜家無二心嗎?那就門外跪着,讓雜家看看你的忠心!”
他收回菸袋鍋,林景州肩上已經血肉模糊,還伴着燒焦味。
“是。”
林景州起身,踉蹌走出門,然後直接跪在了雪地裏。
這一跪,就是三天三夜。
就在他支撐不住倒下的時候,林德剛好伺候陛下回來,看到躺在雪地裏的人,招了下手,“把人擡到屋裏,好生照顧着。”
“是,老祖。”
他頓了一下,又道:“跟刑司打聲招呼,那個芸惜,送去浣衣坊。”
“是。”
小太監把命令傳到刑司的時候,芸惜已經被送去了浣衣坊。
浣衣坊的環境跟雪閣一比,天差地別。
芸惜渾身都是傷,行動異常遲緩,一進浣衣坊,就被刺鼻的味道弄得想幹嘔。
抱着剛分到的牀被,一步一步走向宮女住的下房。
溼冷的房間,發潮發硬的牀鋪,
房間裏一共是十個睡鋪,此刻只有三四個宮女圍在一起聊天。
看到芸惜進來,幾人停下說話,起身走了過來。
“聽說你是自戕的瑤妃的貼身宮女。”
帶頭的宮女伸手去翻她的牀被,“一定得了不少賞賜吧,讓我們瞧瞧!”
“沒有。”
她虛弱地回答,抱着牀被往一邊避,對方卻不準備放過她,一用力,就把牀被扯到了地上,直接一只腳踩在了牀被上。
芸惜眼神暗下來。
宮女爲什麼都想往貴人宮裏分,很大一個原因,越是低級的宮女,欺凌行徑就越多。
前世,她雖然不至於欺凌別人,但也不曾給比她身份低的宮女有好臉色。
“這裏可不是雪閣,想在這裏待下去……”宮女朝她伸出手,意思很明顯,給她好處。
“沒有,我們是罪奴,東西都被沒收了。”
宮女笑了,坐在牀邊,腳下踩着芸惜的牀被,“那就給我去倒盆洗腳水。”
芸惜靜靜地看了她一會,突然上前一把將人按在牀上,拽出她頭上的一根銀釵,抵在她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