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以後不逗你了。”
芸惜端着給天雪熬好的藥走出藥房,滿腦子都是林景州上午說的這句話。
原來他說他們已經私定終生是逗她的話。
原來,她失憶之前,並沒有喜歡上一個太監。
她應該高興的!
這樣,她就不用再煩惱如何面對林景州的感情了,等她解決完李遠墨,她就可以重新尋找一個如意郎君,和對方相親相愛一輩子。
可爲什麼,心裏一點開心的感覺都沒有。
爲什麼,心裏會覺得好委屈?
“啊!”
腦子亂哄哄,腳下一個不留神就踩空了,端着藥灑了她一身,“嘶!”
剛熬好的藥,就這樣滾燙地灑到她身上,熱辣辣的疼。
“小姐,您沒事吧?”
婢女藍玉跑過來,扶着她。
“疼!”
“小姐,快浸一下涼水,不然要起水泡了!”婢女扶着芸惜走到井邊,把她的胳膊放到水桶裏。
藍玉扭頭喊道:“小姐燙着了,快去稟告爺!”
胳膊一碰涼水,更疼了,芸惜想抽出來,被藍玉提醒:“小姐,莫要動。”
“你喊我什麼?”
“小姐啊。”
“你喊我小姐……以前不是都喊我夫人嗎?”
藍玉一邊給她處理燙傷,一邊解釋:“前些日子總管交代了,不可以喊您夫人,會壞了小姐的名聲。”
之前讓府里人喊她夫人的時候,怎麼不怕壞了她名聲?
芸惜抿着脣。
他說兩人私定終生,就讓人喊她夫人;如今又說兩人是姐弟,就讓人喊她小姐?
什麼事都他說了算唄!
沒多時,林景州走了過來,藍玉趕緊退到一邊。
他擡起她手臂,看到上面紅了一大片,還有兩個水泡,擰着眉,“熬藥送藥有丫鬟,誰讓你自己來的?”
他語氣又心疼又生氣。
“我自己能做的,幹嘛要麻她們,我以前是宮女,現在是賣豆腐的,註定了沒有當小姐的命!”
林景州眼神微變,問:“還有哪裏燙到了嗎?”
她眼神閃爍,“沒了。”
“不許騙我!”
“我胸前燙傷了,你要檢查?弟弟!”
弟弟兩個字,她挑釁地喊出口。
林景州神情一怔,放開她,“藍玉,送小姐回房,給她檢查一下都哪裏燙傷了,仔細上藥。”
“是。”
藍玉伸手要扶芸惜,卻被她伸手阻攔,“藥被我弄灑了,要重新熬。”
林景州開口:“她的藥,我會負責,你先回去休息!”
“真的?”
“嗯。”
芸惜再三確定之後,才讓藍玉陪她回房。
等藥再次熬好,天色都暗下來了。
林景州讓人把藥帶去給天雪,他則是轉到隔壁房間,看到芸惜躺在牀上,胳膊搭在半空,手臂紅了一大片,還有幾個大水泡,一看就很疼。
她平躺着睡覺,衣領間能看到紅了一片,到底有多嚴重,衣服遮住了也看不到。
他擰眉走過去,拿來一個凳子,放上墊子,然後把她手放到墊子上,這樣既不會碰到燙傷的地方,也不會弔着不回血。
“砰!”
隔壁有碗摔在地上的聲音,他眉頭一皺,起身往外走。
出門的時候,他輕聲關上門。
走到隔壁房間。
天雪坐在牀上,絕望地望着地面。
林景州冷冷地開口:“爲了讓你吃藥,她胳膊都燙傷了,你就這樣糟蹋她的心意?”
天雪不說話,“死了也罷,不連累人。”
“所以,你放棄報仇了?”
天雪緩緩擡起頭,眼睛渙散地望着他。
“陳柳!”
陳柳從外面走進來,“爺!”
“抱着她,跟我走!”
陳柳走到牀前,剛要伸手,見天雪只穿着睡衣,猶豫地看向林景州,“爺,要不要讓天雪姑娘穿上衣服?”
“她都不想活了,還在意那麼多幹什麼?”
“是。”
陳柳抱起天雪,跟在了林景州身後。
出了府,林景州跟天雪坐在馬車裏,陳柳駕車。
到這時候,天雪終於有點後怕了,“你,你要帶我去哪裏?”
“到了你就知道了。”
馬車在街上走了很久,才停下來。
林景州先下車,然後是陳柳抱着天雪下車。
三人並沒有走正門,而是一躍跳進後房屋上。
天雪哪曾經歷過這個,嚇得抓緊陳柳的胳膊。
林景州找到一個看好戲的地方,坐在房檐上,“自己看看吧!”
天雪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
那三樓燈火輝煌之下,被女子環繞中間的不是李旦更是何人?
看到他,天雪氣得渾身瑟瑟發抖,眼底愈發紅了。
林景州開口:“他在這裏夜夜笙歌,一夜豪擲萬金,是這間如夢樓裏的貴客。”
“老天無眼……這種畜生……畜生……”天雪恨得牙根咬出鮮血。
![]() |
![]() |
![]() |
“陳柳,帶她再去看看其他人。”
“是。”
陳柳抱起虛弱的天雪,在黑夜中,在房檐上飛奔。
直到停在一間客棧頂,翻身進入客棧,陳柳抱着天雪,來到一間客房門口,捅開一個洞,“姑娘看吧。”
天雪望向洞裏。
那是污辱她的男人之一,那人在房間里正和兩個女人在牀上親熱。
“哈哈,你們兩個真乖,讓哥哥親一個……”
“公子,吃塊水果,奴家餵你!”
她氣得嘴脣發抖,指甲扣着門,好恨!
爲什麼這些畜生,還能這麼自在地活着?
憑什麼?!
在她崩潰前一刻,陳柳抱着她離開了。
一連去了三個地方,他才抱着她回到林景州跟前。
天雪渾身冰冷,臉上慘白無光,一雙眼睛再也不是絕望,而是濃濃的恨意。
林景州開口:“只要你一句話,陳柳就可以把這幾個污辱你的人都殺了。”
天雪扭頭,眼眸幽暗地盯着林景州。
“但你甘心嗎?這種人出生就站在別人頭頂,他從沒受過罪,錦衣玉食到現在,殺了他,他過了這麼久的富貴日子也值了,他死了,你覺得你的恨能消嗎?”
“不,不能,我不能讓他死得那麼容易!我要讓他們比我痛苦十倍百倍!”
“可你現在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你覺得你報得了仇嗎?”
天雪深呼吸一口,她轉頭看向三樓風花雪月的李旦,眼底的恨意慢慢被壓進心裏,“我要好好活着,他們加註在我身上的痛,我一定要十倍百倍地還回去!”
月光下的林景州笑了,“想通就好。”
天雪看向他,“謝謝。”
“我不需要你謝我,我說過,我不在乎你的死活,我只爲她。”
他緩緩站起來。
天雪愧疚地低下頭,“對不起,是我以前太狹隘了,我以爲太監不懂愛,根本不能好好照顧她,我才一直反對你們。我以後——”
“你爲她,我不會怪你。日後,也多爲她想想,她將來嫁人,你多費心吧。”
天雪眼眶還掛着眼淚,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你讓她嫁人?”
林景州低頭整理了一下衣服,完美的側臉,透着一股悲涼,“你的想法沒錯,我的確不能好好照顧她,我欣賞你不畏強權看不上我的樣子,繼續保持,好好保護她!”
他扭頭給了她一抹笑容,那是一抹沒有算計,真誠的笑。
天雪怔怔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