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愛是新開始
“哪怕你說一千次,我也願意聽。”
她笑了,眼角溼.潤。
“那我可以繼續說嗎?”
“你說。”
“我剛離婚那天晚上,住在出租屋。
我給自己煮了一鍋掛面,一邊吃一邊哭。”她輕輕說。
“我那時候告訴自己,沒關係,哪怕從頭來過,也比繼續下去強。”
“我那時候也在樓下。”謝景行看着她。
“你不知道。”
“你在哪兒?”
“你給我發消息說‘我離開了’的時候,我剛結束一個彙報會。
我在車上刷到你發的定位,順路開過去,結果看到你自己拎着行李站在樓下打電話。”
“你怎麼沒告訴我?”
![]() |
![]() |
![]() |
“你那時候不需要我介入。”他說。
“你需要的是一個自己獨立走出去的機會。”
“你當時在想什麼?”
“我在想,如果你擡頭看見我,就算你不說話,我也會接你走。”
“可是我沒看見你。”
“你沒看見我,是因為你終於看見了自己。”
她一下子紅了眼圈,轉過臉去不讓他看見。
他也沒催她,只是輕輕將她攬進懷裏,額頭貼着她的額頭。
“陸知易。”他說。
“你現在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穩,不需要任何人再扶。”
“我知道。”她啞聲說。
“但我還是希望你在我身邊。”
“我一直都在。”
夕陽最後一點光慢慢退去,天台上的影子交疊在一起,長長地落在地面上,像他們彼此的身影,也像他們終於走出的過去。
那一刻,陸知易覺得自己再也不是“被困住”的那一個了。
她擁有了被聽見的權利,也擁有了被理解的溫柔。
她終於自由了—
不是誰放了她一馬,而是她放了自己一馬。
真正的自由,是你終於不用再解釋你為什麼難過,為什麼拒絕,為什麼離開。
你只需要說:我不想了。
而有人會接下這句話,對你說:那就不想了,我在。
夜徹底深了,基地宿舍樓四周的燈一盞接一盞熄滅,只有角落裏那幾株攀在圍牆邊的夜來香還在風裏微微顫動。
空氣清涼,像從山林間帶下來的低溫,吹得樹梢輕響,草葉也被風擦得沙沙作響。
陸知易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將近十一點,屋裏是她習慣的乾淨格局,牀鋪整齊,書桌收拾得井井有條,桌角還亮着一盞小燈,是謝景行特地給她留的。
他已經睡了,呼吸平穩地躺在牀上,一只手下意識地搭在他慣常放書的那一側,像是剛讀完不久,翻開的那本書頁微卷,落在燈光下。
她輕輕走過去,合上書頁,將它放回書架,又小心地把他的手收回被子裏。
她蹲在牀邊看了他幾秒,心裏有一種說不清的安定感在緩緩浮起。
是那種“我終於不是一個人了”的踏實,是曾經在傅家無數個深夜裏渴望得到卻得不到的溫度。
她不是沒想過,那時候要是傅衍禮能像謝景行這樣哪怕一次地替她留盞燈,給她一句簡單的“我等你”,是不是就不會走得那麼決絕。
可回頭想想,她不後悔。
如果不曾徹底失望,她也許永遠不會知道什麼叫真正的被在意。
那時她以為“忍耐”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後來她才懂得,很多時候,退讓不會換來體諒,只會被認為你沒底線。
她站起身,脫了外套,悄悄進了浴室。
熱水流過後背,沖刷掉她一天的疲憊。
她靠在瓷磚牆上閉着眼,腦子裏還是浮現出白天宋清在茶水間裏無意提起的那句話。
“傅家最近情況很糟,好像傅衍禮本人都卸了幾個核心職務。”
她聽見這句話時只“哦”了一聲,沒有表現出什麼。
可等人都走後,她卻在窗邊站了很久。
不是因為心疼那個男人。
而是因為她終於徹底明白,哪怕那樣的人跌落了,也不再和她有關了。
她的世界已經沒有傅家的任何位置,她不再需要用過去來定義現在,也不再為任何一段失敗的關係自責、懺悔或補償。
她離開了那個家,也離開了那個一次次把自我壓扁的自己。
等她洗完澡出來,屋裏只剩謝景行輕淺的呼吸聲。
她坐到牀邊,擦着頭髮,望着窗外夜色。
風還沒停,星星也不多,只有一輪半月孤零零地懸在天邊,亮得清冷。
她忽然輕聲說。
“謝景行,你睡着了沒?”
他沒應。
她停頓了一下,繼續小聲說。
“你會不會覺得我現在變得太多了?”
謝景行忽然動了一下,睜開眼,聲音還有些啞。
“哪兒多?”
“我現在好像很少委屈自己了。”她低聲說。
“有時候也會因為一句不合適的話直接回懟,偶爾也會拒絕別人的請求,甚至連以前那種‘怕被誤會’的心態也沒那麼強了。”
他坐起來,看着她。
“你是在擔心你不再像過去那麼‘溫柔’了?”
“你覺得我變了嗎?”
“變了。”他點頭。
“但不是變得不好。”
“那是?”
“你終於開始活得像自己了。”他語氣平穩。
“你以前不是不溫柔,而是你把所有溫柔都留給了別人,從來沒有給過自己。”
她咬着脣,沒說話。
“我知道你這些年一直在適應現在的生活。”他繼續說。
“你在學習怎麼愛自己,怎麼不再以別人的感受為第一位,這不是自私,這是迴歸。”
她閉了閉眼,輕聲說。
“你知道我有多怕嗎?”
“怕什麼?”
“怕有一天我又不小心變回去。”
“你不會。”
“如果我變回去呢?如果我哪天又開始過度考慮別人的想法、又開始懷疑自己?”
“那我就提醒你。”謝景行握住她的手。
“提醒你是誰,提醒你走到今天多不容易。”
她眼睛微紅,卻努力忍住沒讓淚落下來。
“你知道我今天看到那條新聞的時候,第一反應是什麼嗎?”她說。
“什麼?”
“不是憐憫,也不是慶幸。”她輕聲說。
“是平靜。
我居然一點起伏都沒有。”
“這說明你真的放下了。”
“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我能真正做到。”
“你做到了。”他說。
“我不是一個堅強的人。”她靠近他,聲音低低的。
“我只是太怕失去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