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她不再哭了
“你已經找回來了。”
“可有些夜還是會夢到。”
“那就夢。”謝景行輕輕攬她進懷裏。
“夢裏我也會在。”
她終於靠着他,把頭埋進他胸口,過了好久才輕聲說。
“你要一直提醒我,不要再回去。”
“我答應你。”他低頭在她發頂落下一個吻。
“你每一次要回頭,我就拉你一把。”
第二天上午十點,陸知易坐在辦公室看文件,陽光從百葉窗的縫隙透進來,把她的側臉照得清晰柔和。
她面前的文件是本季度的團隊評估方案,她一頁頁翻着,每一個細節都過目,每一個指標都親自圈閱。
江澄敲門進來,一邊放下文件一邊小聲說。
“剛剛有媒體的人來過,說想採訪你下個月的新項目。”
“又是公衆宣傳?”
“是。”江澄皺着眉。
“這次還特別想做你個人特輯,說是希望能呈現一個‘女性科研者的轉型與成長’故事。”
陸知易放下筆,擡頭。
“你怎麼看?”
“我覺得……可以。”江澄看着她。
“不是為了‘證明’,而是讓更多像你那樣的女孩知道,她們不是一個人。”
陸知易沉默了幾秒,然後點頭。
“你聯繫他們吧。”
她不是喜歡站在聚光燈下的人,也不是那種擅長自我表達的性格。
可她知道,現在的自己,不再只是一個“個體”。
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會在不知不覺中成為別人的“例子”。
她不想成為誰的標杆,但她願意成為一束光。
哪怕微弱,也想照亮哪怕一個仍在困境裏掙扎的人。
而在京北的另一端,傅衍禮坐在空蕩的書房,窗簾拉着,光透不進來,屋子裏一片昏沉。
他面前攤着一份舊合同,是他曾在陸知易離婚前幾個月親手簽下的一個投資協議。
那份協議的末尾頁上,有一行她幫忙整理的註釋,寫得工整又小心,帶着她一貫的筆跡習慣:左.傾、略細,偏冷靜。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那是她最後一次幫他處理私人文件。
那天她做好飯,在他簽完合同後走過來遞給他一杯水,說。
“晚上早點休息。”
他“嗯”了一聲,沒擡頭。
他現在無數次回憶起她最後的那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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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鬧、沒哭、沒抱怨,只是越來越安靜,安靜得讓人以為她只是“適應得更好了”。
可其實那就是她心死的跡象。
他錯得太徹底。
他以為她不說話是溫順,不爭是懂事,不離開是愛。
可他從沒想過,那些“留下來”的舉動,其實只是“還沒力氣走”。
而等她真的走了,連一句回頭都沒有。
他拿起手機,看着那早已停在對話框最頂端的名字—陸知易。
他想了無數次給她發消息,哪怕只是一句“你過得好嗎?”
可他始終沒發出去。
因為他知道,她早已不需要他過得好不好。
她已經有了新的人生。
她走出深淵,走到陽光下,身邊站着一個真正愛她、聽她、懂她的人。
而他,只能站在陰影裏,看着她的名字在一個又一個的新聞標題上閃耀,看着她成為衆人認可的存在,看着她的名字從“某人之妻”變成“陸知易”本身。
他終於明白了她走的那一天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從來不是為了離開你而走的,我是為了重新找回我自己。”
她找回了。
而他,徹底失去了。
傍晚六點,基地的天色染上一層淺灰,陽光從西側緩緩落下,溫度比白日低了不少,空氣裏泛着剛灑過水的泥土氣息。
主樓外的人行道上逐漸安靜,樹下有零星研究員坐在長椅上看資料、交談。
晚風從樹冠掃過,吹動葉子發出細碎的沙沙聲,彷彿某種藏不住的低語,在空氣中來回迴盪。
陸知易剛結束了一場會議,走出報告廳時天邊已經泛起暮色。
她沒有立刻回宿舍,而是沿着主樓後的林蔭小道慢慢走着。
腳步不急,像是在散步,也像是在從忙碌裏抽離出一點自己的時間。
她的腦子還停留在會議的最後一段話上—
“如果我們重新定義一個研究者的價值,是不是不該只看她能完成多少項目,也該看她是不是能堅持做自己?”
這是她在被問及“女性角色壓力”時說出的話。
她說得很平靜,聲音不高,但在整個會場中引起了不小的反響。
她不是為了標新立異而說這話,她是真的想傳達一些她過去無法說出口的東西。
那些年,她活得太安靜,太小心。
她不是沒有想法,而是沒有說出來的空間。
她曾一次又一次試圖“做得更好”,只為換一句“你還不錯”,但每一次努力到最後都被忽略得乾乾淨淨,彷彿她所做的一切,只是別人習以為常的“應盡義務”。
她拐進小道盡頭的花園,繞過一個轉角,看見謝景行站在前方。
他身後是一整排茉莉花牆,正值初夏,白色花朵一朵接一朵地綻放,香氣濃郁而不膩,襯着他穿着淺灰色襯衣的身影,有一種特別安靜的感覺。
她站定,看了他一會兒,才走過去。
“你怎麼知道我會來這裏?”
“你每次開完重要會,如果沒立刻回宿舍,十有八、九會來花園。”他說。
她笑了笑,在他旁邊坐下。
“你對我觀察得太細了。”
“我想了解你。”他看着她。
“不是為了控制,是為了理解。”
她聽完這句話,眼神裏微微泛起一點柔意。
“我今天講了一段話。”她說。
“說完那一刻我其實是緊張的。”
“你怕別人覺得你‘情緒化’?”
“對。”她點頭。
“我怕他們說我‘矯情’。”
“可你不矯情。”
“他們說我‘現在越來越強勢’。”她低頭笑了笑。
“說我不再像以前那麼安靜了。”
謝景行微微皺眉。
“那是因為你終於不再自我壓抑。”
“可我有時候也會怕。”她輕聲說。
“怕我是不是變得不好相處了。”
“你沒有。”他頓了頓。
“你只是變得更真實了。”
“你真的不覺得我變了嗎?”
“變了。”他看着她。
“變得更像你自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