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緊緊握住盛妍的手,臉上寫滿了懷疑與不確定。
“真的,當然是真的。”
盛妍點點頭,語氣堅定地回答道,“我已經向領導彙報了你的家庭情況,現在廠區後勤那邊經過評估後覺得你適合嘗試種蘑菇,已經同意由我們提供技術和物資上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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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幫我看看,我家的院子能不能搭個大棚?我還得準備啥東西?我現在手上多少還有一些積蓄,我可以全都拿出來投資!”
聽到這裏,何玲眼裏閃過一絲希望的光芒,聲音微微發顫。
“嫂子,前期這些建棚的費用啊,先由部隊這邊幫忙墊付一下。等到假期的時候,我們也組織動員一些戰友過來,讓他們一起幫你搭棚子出點力。”
“等到了做菌包那天,我也專門從廠裏多帶一份材料出來給你。只要你後續能按照我教的方法,把溫度溼度啥的都管理好了,這事兒基本就差不多成了。”
“真是太感謝你們了,小妍。”
何玲感動地說,“也不知道該拿什麼報答你才好。”
“咱都是工人家屬嘛,彼此照應一下是應該的。”
盛妍笑着說道。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這個年代,又有幾個真正做到了戰友家屬之間毫無保留、幫扶到底呢?
終於到了節假日那天,一幫家屬把自家男人全都拉了過來。
大夥用板車拖來了幾根粗壯的木頭,今天的任務不光要把大棚搭建起來,還得在裏面裝上放置菌包用的架子。
爲了招待大家吃午飯,何玲拿出二十塊錢交給王二妮去買菜,特意交代讓她多買些肉回來,給大家加個餐。
除了統一買的外,各家家屬也都沒空着手來——女人們帶來的菜還真不少,張秀麗甚至從家裏提來了一整鍋剛蒸好的玉米面窩頭。
盛妍帶來了十多個自家養的母雞下的蛋,還背來了一筐新鮮的菠菜、韭菜和小白菜。
段英紅跟文淼也不聲不響地各自拎了些食材過來,全是實打實能下鍋的。
男人們主要負責在那邊整理地面,搬石頭壓平土塊。
而婦女們就圍着大棚架開始安裝結構件。
盛妍和張秀麗兩人搭檔最熟練不過了,她倆一手拿着鐵錘,另一只手裏捏着一把釘子,敲打起來乾脆利索,動作一點不含糊。
古幹事幹完了分內的活兒之後,便走過來靠到她們邊上。
看着她們釘木頭的動作,他半開玩笑地問道:“我說彭團、馮團,你們家換個燈泡、修個凳子這些雜事,該不會一直就是金花嫂子跟念姐親手做的吧?我還真挺好奇的,到底有什麼活兒,是咱們女人沒法乾的?”
“哎,你是沒見過女人掄錘子?”
張秀麗一邊敲打着釘子,一邊笑着迴應。
盛妍嘴上叼着一枚長釘子沒說話,她正在測量支架的高度是否合適,兩只眼睛緊盯量尺認真得不得了。
聽這話的古幹事一時語塞,只得笑了笑搖搖頭。
心裏卻忍不住泛起一陣嘀咕——這會兒自己倒像個只會動嘴不會幹活的“旁觀者”,那股子男人獨有的優越感不知怎的竟隱隱有些被壓制住了。
“我家這位做事就跟大老爺們一樣,我自己都習慣了。”
馮建設坐在田邊的石塊上,一手拿着飯盒,一手夾着菜,說得很坦然,“她這個人啊,做什麼都特別乾脆,從來不拖泥帶水。”
彭宴舟站在一旁低頭吃飯,聽到這話只是悄悄擡頭看了眼自家媳婦。
只見盛妍一邊招呼着幹活的人喝水,一邊彎腰幫人遞毛巾,動作熟練得讓人看不出這是個剛結婚不久的女人。
他心裏頓時有些難過。
哪個女人不嬌貴一點呢?
可偏偏是她們家這口子,樣樣事情都要衝在前面。
若不是實在沒人在身邊幫襯,又哪能讓她這麼辛苦操勞?
中午前後,大家熱火朝天地忙活了一上午後,終於把大棚的地基平整得差不多了。
鋼架也裝好了大半部分,遠遠看去已經有了輪廓。
盛妍擦擦汗,走過去對何玲說:“等下一次廠區那邊再送材料來的時候,我會提前打招呼,讓你那塊地方優先安排一批。”
何玲聞言點點頭,遲疑了一下才小心地問道:“小妍,那這些材料要多少錢啊?”
語氣裏帶着試探,還有一絲侷促。
“廠長說了,你這棚子的賬先記着,等蘑菇賣掉後再扣錢就可以了。算下來大概不超過一百塊,”盛妍解釋得很詳細,“主要是那種特製塑料膜貴一些,如果你用棉布做遮擋也行,成本差不了多少。”
“那就交給你了,小妍,”何玲擺擺手,“我也不懂這些,聽你的安排就好。”
“還可以在底下順便種點蔬菜,平時跟村裏的鄉親換些土豆、白菜之類的,也能豐富點伙食。”
盛妍繼續補充道。
王二妮一聽覺得這個主意不錯,連連點頭,隨即就掏出一張紙,準備把要點記錄下來,生怕自己一會兒就忘了。
太陽高掛,轉眼間就到了午飯時間。
幾個女同志把飯菜送來,大家紛紛洗手擦臉,圍在一起開飯。
正巧坐下吃了一口,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小王急匆匆跑過來找盛妍,“顧主任,電話!是從京市打來的,是朱長征打過來的!他說你託他的事有消息了,那邊已經劃出地了,讓你趕緊過去一趟。”
“那今晚就訂火車票吧。”
盛妍思索片刻便做了決定,“早點去早點回來。”
家裏剛冒出來第一批蘑菇,眼看就快進入採摘期了,她想着最好能在那個時候之前趕回來,親自照看一下。
兩口子匆匆吃了點飯,撂下筷子便離開了,回到家裏草草收拾了幾件衣物。
臨走前彭宴舟拎起行李箱,拉開車門替盛妍放好包。
然後他坐進駕駛座,發動汽車,親自將盛妍送到車站。
“哎,彭團,待會你還回廠區嗎?”
正當他停下車準備返回時,一個戴着帽子的女子像是不經意地走近,開口問道,“你是坐什麼車回去的?如果順路的話能順帶捎我一段嗎?”
來者語氣輕鬆,卻掩不住眼神裏藏着幾分試探與小心翼翼。
她怎麼做到在一切被揭穿之後,還能表現得如同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呢?
彷彿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毫無波動與遲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