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發佈時間: 2025-08-29 07:0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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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頓住腳步,轉過身來。

“皇后,朕給過你很多次機會。”

他沉聲道。

“太子失德,虐殺幼童,朕沒有廢你。”

“瑞鳳會作亂,太子潛逃,朕也沒有廢你。”

“永寧視人命如草芥,碾壓平民,家暴駙馬,朕還是沒有廢你。”

“朕看在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份上,屢屢對你網開一面,可你是如何待朕的?”

“那面繡屏,從擡出鳳儀宮,到呈送於朕,只有鳳儀宮之人經手,你如今卻想告訴朕,那只骷髏頭和你沒有瓜葛?”

“你執掌後宮多年,會連自己的宮人都管束不住,讓人有機可乘,在你獻給朕的壽禮裏做手腳?”

“朕在你眼裏,連三歲小兒都不如?”

“皇后,你實在太讓朕失望了。”

他垂首看着皇后,臉上滿是看陌生人的疏離。

皇后淚如雨下:“陛下,您待臣妾一片真情,臣妾待您何嘗不是?這麼多年的夫妻恩情,臣妾日夜銘刻在心,如何會在壽禮做手腳?”

“臣妾冤枉啊!”

皇帝眼底掠過一絲嘲諷。

“冤枉?太子寢宮搜出‘孩兒燈’時,你也喊冤枉,你們母子愛這等陰邪之物愛得如此深沉,叫朕如何信你?”

他冷冷地瞥了眼皇后,轉過身去,大踏步離開。

皇后立在原地,心一寸一寸涼下去。

夏蟬“吱呀吱呀”地在枝頭叫喚,她卻感受不到絲毫熱意,只覺滿目蕭索,彷彿置身於冰天雪地。

但寒意僅親襲了片刻,她便清醒過來。

快步朝鳳儀宮走去。

鳳儀宮有太多東西需要處理,她得趕在廢后旨意下來之前,將它們安排妥當。

然而,還是遲了一步。

她剛趕至鳳儀宮門,便見秉筆太監鄭公公手持聖旨,站在門口。

“……皇后韓氏,不思柔嘉維則,反行鬼蜮之謀,於繡屏暗藏厭勝之術,以賀壽爲名,行詛咒之實。”

“天道昭昭,豈容魍魎?”

“今決:褫奪皇后冊寶,廢爲庶人;遷居芳華殿,非死不能出;母族三代不得科舉……”

宣完旨,鄭公公收起制書。

“來人,送韓庶人去芳華殿。”

韓縛雪咬緊牙關:“公公,且容本……妾身回宮收拾些許衣物,再前往芳華殿。”

鄭公公面無表情。

“鳳儀宮中衣物,皆是皇后品級,庶人不得僭越,芳華殿已爲韓庶人配備衣服被褥,無需憂慮。”

韓縛雪唯有朝惶然立在不遠處的宮人使了個眼色。

——藏起信鴿。

宮人怔怔看着她,也不知聽明白沒有。

鄭公公帶來的內侍已然上前,要強行扭送她離開。

“本……我會自己走。”

韓縛雪漠然轉身,朝位於皇宮最偏院角落的芳華殿,也即冷宮走去。

太子被廢后,她曾來芳華殿看過他。

不曾想,如今輪到自己住進來。

這裏的佈置,簡陋得如同僧寮,除了桌椅牀榻,被褥枕頭和幾套素衣,連個多餘的茶盞都沒有。

若非身上飾品尚在,她連拿來賄賂宮人,打聽鳳儀宮的本錢都沒有。

但探聽到的,也是壞消息。

鳳儀宮所有宮人都被沒入掖庭,宮內一應物品,全部收入內庫。

她精心伺養的那籠信鴿,已被送去御膳房,成了某些貪圖口腹之慾的內侍的盤中餐。

雖說她在其他宮裏埋了不少釘子,但後宮奴婢,慣會見風使舵,如今見她落難,不背主另投就算好了。

休想指望他們賣命奔走。

她只能靠自己。

在牀榻上思索了一整宿後,她沉沉睡去,下午方醒。

喉嚨乾渴得離開,她舔了舔嘴脣,沒有飲用宮人送進來的茶水,也沒有吃其送來的飯菜。

而是拿戴在耳上的紅寶石,和宮人換了幾只生雞蛋。

強忍着噁心,將蛋液吞吃入腹。

而後拆了麻布制的灰黃牀帳,拿到屋外刮擦污泥牆灰,直弄得烏漆嘛黑才停手。

期間看守殿門的宮人進來看了兩眼,用看瘋子一樣的眼神看她。

她沒有理會。

回房又睡了兩個時辰,估摸着已是半夜。

走到殿門處,輕聲喚道:“我有點餓,可以弄點東西給我吃嗎?”

宮人睡得正香,被她打斷,正要怒罵,聽見她道:“我拿手上的玉鐲來換。”

怒氣頓消。

手往門縫一伸,便要接玉鐲。

她輕聲道:“玉鐲有點緊,我取不下來,麻煩你幫忙取一下。”

宮人不疑有他,開了門鎖,走進殿裏,卻沒看到韓縛雪。

正要尋人,腦後忽然襲來劇痛,旋即不省人事。

她除了宮人身上衣物鞋履飾物,將人拖到內殿,用自己的腰帶將人捆綁起來。

又塞了一團破布到宮人口中。

隨後換上宮人衣物,打扮成宮人模樣,帶着烏漆嘛黑的牀帳,悄然離開芳華殿。

在後宮深居了二十多年,她熟悉這裏的每一個角落,輕而易舉就找到了淨軍的糞車。

淨軍專司宮廁清掃、夜香收集。

收集的夜香裝進木桶,覆上柴草,蓋上木蓋後,將由糞車運到京郊,售予糞夫。

途徑宮門時,侍衛雖會掀蓋盤查,但夜香滂臭,不會細查,只粗略看一眼。

只要她忍得住腌臢,定能瞞天過海。

她瞅準時機,趁淨軍進院裝夜香,搬了個空桶到已經裝了夜香的木桶旁邊。

而後忍着惡臭,帶上稻草和牀帳,鑽進糞桶,拉上桶蓋。

糞桶有半人多高,躲在裏頭,須得蜷縮成一團。

她艱難地將稻草覆在牀帳上,又將牀帳覆在自己頭被上,咬緊牙關,靜靜等候。

等了大概一刻鐘,淨軍裝完糞便,擡糞出來,將所有糞桶搬上車,駕往宮門。

侍衛檢查時,她屏息凝氣,完全不敢呼吸。

生怕被察覺異常。

好在她的運氣還不錯,侍衛只微微掀起桶蓋掃了一眼,便立刻放下。

她一顆心落回原處。

糞車從宮門到郊外,行駛了近一個時辰。

每時每刻於她而言,都跟酷刑無異。

但想到即將迎來的勝利,她一次次咬緊牙關,強忍下去。

終於,糞車聽了下來。

她被搬到地上。

糞車離去。

她攥緊拳頭,聽見糞夫倒了兩桶糞入糞池,而後隨尋他有事的家人離開。

這才動了動僵硬的手腳,推開桶蓋,擡起頭來。

剛吸了一口新鮮空氣,頭頂傳來一句:“娘娘真是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受,實在令人欽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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