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硯川低而淡的聲音適時響起，他眼神則仍是死死地盯着戰景熙，他站的那個位置燈光偏暗，沒有人看到他眼睛裏閃着的淚光。
“老闆，”距離他最近的保鏢看着他流血個不停的胸口，不甘心地開口道，“我們不該輸的，這是多完美的計劃和獵殺，現在您又受這麼重的傷，我不……”
不等他把話說完，周硯川就擡手製止住他。
保鏢見狀將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只是眼神裏的殺意並沒有減少半分！
“我們走吧！”戰景之收起手槍緩步到戰景熙身邊，這纔看到她臉色白的嚇人，人也被嚇倒了的樣子，他大手握住她單薄的肩膀，“能走嗎？”
戰景熙怔怔地擡眸看了看他，緩慢地點了點頭，大約是站了太久，又總有冷風進來，她渾身冰冷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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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她對視一眼過後，戰景之便把身上的西裝外套脫下來溫柔地給她披上，“用不用哥哥抱你？”
戰景熙搖頭，“……不用，我自己可以。”
“好。”戰景之應着和她身後的傅遠航對了個眼神，爾後便輕攬住她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一場準備萬全的仗打成這樣，且只有自家老闆受了傷，幾個保鏢越想越難以咽得下這口氣。
三人走過來的瞬間，有那麼兩個忍不過去地衝上前，“這樣就放你們走也太便宜你們了！”
他說着目光兇狠地看向傅遠航，“夥計，敢單挑嗎？”
他人高馬大又是職業保鏢，傅遠航斯斯文文的，但從剛剛他那麼精準無誤的朝周硯川開槍來看，他差不多也是練家子，可這個德國佬明顯也不是那麼好惹的。
而就這功夫裏，那外國佬就已經把身上的西裝外套脫了，他松着領帶一臉挑釁地看着傅遠航。
後者見他要赤手空拳上陣，淡笑着收起了手上的槍。
憋了幾個月的火，只開那兩槍怎麼可能消得下去！
眼看一場對決就要開始，戰景熙驚慌的聲音在這緊張的的氣氛裏響起，“傅大哥不要……”
“放心，我不會有事的。”不待她把話說完，傅遠航就溫聲打斷了她。
戰景熙哪裏可能會放心，她憂心忡忡地看了眼肌肉鼓的都要把襯衫撐破的外國佬，“可我擔心你會受傷。”
聞言，傅遠航嘴角勾起一抹愉悅到骨子裏的笑，他大手習慣性地推推眼鏡，“不會。”
“可是……”戰景熙小臉皺着還要說什麼，就察覺到一道灼熱無比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她看過去，應該是失血太多又很疼，周硯川脣色都是白的，額頭那裏佈滿了細密的汗珠。
他目不轉睛地看着她，深眸裏的情緒，委屈，悲慼又複雜，還有很多很深的她看不懂的東西。
只一秒，戰景熙就移開了視線。
跟她沒關係了。
從今以後，他都跟她什麼關係也沒有了。
周保鏢和大小姐，沒有了。
德國佬仗着自己的身高優勢動作迅速地揪住了傅遠航的衣領，距離他最近的一個保鏢見狀，掄起拳頭就朝傅遠航臉上砸去。
“不要！！”戰景熙連一秒都沒有猶豫地衝上前。
周硯川站在那裏，沉靜地看着她這個動作，垂放在身側的大手緊緊握成拳頭，周身都被一股巨烈的悲傷籠罩住。
當年她替他擋下方沁蓉那一耳光，還有那一刀時，也是這般毫不猶豫，也是這般義無反顧。
那時候她愛他那樣那樣深，恨不得把她的一顆心挖出來捧到他面前。
可他有的只是厭煩，只是覺得時間過得還太慢，爲什麼不能快一點到她二十二歲生日……
商晉北那般苦心道婆的勸他，說是戰建東犯下的錯，與她無關，讓他做每一個決定前，一定要想清楚，不要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他卻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過，他要她的命，他要拿她的血去祭奠無法安息的岑家人。
所以……
報應！
如今這一切都是他的報應！
胸口憋了一口氣，喉間被什麼堵塞住了，“咳，”周硯川難受地咳了一聲，隨即感覺到有股腥甜的氣息直逼他整個人。
“老闆！您怎麼樣？！”保鏢頭目一臉擔憂地扶住他。
周硯川抿抿脣，眼神仍然是緊盯着看也沒再看他的戰景熙，在她滿心思只有傅遠航的眼睛裏，他仍握着槍的那只大手陡然地垂了下去。
不重要了，什麼都不要重要了……
大小姐這雙漂亮的眼睛裏，住進了別人。
屬於周保鏢的，屬於周老大的，全都消失不見了。
他哀哀地盯着戰景熙的眼睛足有十秒，而她都不曾再看他一眼後，他森嚴冷厲地又說了一遍，“放他們走。”
“老闆！！！”拳頭都要打到傅遠航臉上的保鏢不甘心極了，可對上週硯川不容置疑的嚴厲眼神，他只能悻悻地退回到自己原來的位置上。
而別的保鏢也因周硯川的態度和眼神不敢再造次。
“傅大哥，我們走。”怕再待下去會有事，也再也不想待在這個別墅裏，戰景熙焦急地催促着傅遠航。
很快，三人便就這樣從幾個保鏢身邊走了過去。
快要走到門口時，一陣劇烈的屬於周硯川的咳嗽聲傳過來，跟着就是保鏢擔心的聲音，“老闆，你連中了兩槍，不能再耽誤時間了，我們必須立刻帶您去看醫生！”
戰景之聽到這話，側目看了自家妹妹一眼，她全然沒聽到一樣，就那麼往前走着。
她腳下的步子邁得很快也很急，很怕慢一秒就會走不了般。
事實上，從方纔周硯川讓她和傅遠航中間選一個時，他就差不多猜到了周硯川不會開槍。
當然，他也是不會開的。
戰家本身就欠岑家太多了，周硯川跟岑家有緣，他是恨他這樣對自己的妹妹，但他也不想已經這樣複雜的關係裏再多添一條人命。
只是，他沒想到傅遠航會開槍……
“咚！”
裏面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音。
“老闆！老闆！叫醫生！快叫醫生！”
“老闆呼吸變得很弱，讓醫生準備好呼吸機，快！快快！！”
“……”
整個別墅剎那間亂作一團。
戰景之聽着又看了戰景熙一眼，就見她連眼神都沒有變一下地仍那麼快走着，彷彿周硯川的生與死都再也跟她沒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