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長策從袖口中掏出了一個東西。
“這個給你。”
顧惜顏打量了一眼，是一個紅封。
往年在藥王谷過除夕的時候，外公都會替她準備。
沒想到蘇長策也…
她伸手接過，低聲道：“多謝王爺。”
蘇長策輕咳一聲，認真地說道：“今宵是除夕，明日又新年。”
“顧熹。”
“新的一年，平安順遂。”
顧惜顏心中流過一絲暖意，她溫聲道：“王爺，您也是。”
蘇長策似是有些不滿意。
他問道：“本王的呢？”
“嗯？”
顧惜顏看了他一眼，“什麼？”
也不知道是在裝傻，還是真的不懂。
蘇長策的神情間多了一絲古怪，眼神複雜而微妙，令人難以捉摸。
他的語氣變得有些淡。
“紅封。”
“本王的紅封。”
顧惜顏聞言，尷尬地笑了笑，“原來你說的是這個呀。”
“你不會沒準備吧？”
蘇長策蹙了蹙眉，一張臉板了起來。
顧惜顏偷摸地看了他一眼，又垂下了眼簾。
“欠着。”
她理直氣壯地說道。
“下次補上就是了。”
蘇長策算是發現了，顧惜顏很喜歡用這一套來搪塞他。
若是換做別人敢對他如此，恐怕早就死了不知道好幾回了。
也就是她，能在他面前肆無忌憚地耍無賴。
“本王吃飽了。”
他站起身，不再搭理她，徑直向外面走去。
某人見狀，有些心虛地抿了抿嘴。
……
顧惜顏將吃剩下的飯菜收拾好去尋蘇長策的時候，他又不見了蹤影。
她走到院子裏往上看了看。
原來蘇長策一個人坐在屋頂上喝酒。
顧惜顏思索片刻，身子一動，便飛了上去。
她在蘇長策的身旁坐了下來。
蘇長策微微偏頭，“你的傷還未好，怎的又動用內力？”
顧惜顏笑了笑。
“我倒是想問，王爺沒了內力，是怎麼上來的？”
蘇長策飲下一口桃花酒，指了指屋頂一旁的木梯。
顧惜顏瞭然。
原來他是爬梯子上來的。
她的腦海裏想了一下那個畫面，覺得有點好笑是怎麼回事？
“噗呲——”
蘇長策蹙了蹙眉，“你笑什麼？”
顧惜顏趕忙收起笑意。
“沒，沒什麼。”
蘇長策拿起一旁的酒壺遞過去。
“王爺，何故一人獨坐此飲酒？”
顧惜顏看向不遠處，幾個孩子拿着焰火棒在玩。
夜色裏，燃出了很好看的形狀。
蘇長策頓了頓，淡淡道：“消磨些時光罷了。”
顧惜顏徑直喝下一口酒。
一時間安靜了下來。
“你以往，是怎麼度過除夕夜的？”
顧惜顏的眸子亮了亮，神情間帶着嬌俏。
“我啊。”
“與藥王谷的人一起過。”
“外公會給我準備紅封，還有慕白師兄…”
“一堆人圍在一起，有藥王谷的弟子們，有沈子鬱那個小混球，還有聽雪和聞雨。”
“我們會一起守歲，一起燃焰火，一起迎接新年的到來。”
她有些懷念在藥王谷的日子了。
她拿起酒壺，輕輕地碰了碰蘇長策的。
“王爺，你呢？”
蘇長策捏緊了手上的酒壺，“就如此般。”
他自嘲地笑了笑。
“本王向來不喜歡喧鬧，一個人待着也挺好。”
看似擁有一切，實則什麼也沒有。
這麼多年來，也習慣了。
顧惜顏垂下了眸子，低着聲音。
“偶爾參與一下世間的喧鬧，不也是挺好的麼？”
“你看。”
她伸出手，指向前方。
“他們多快樂啊…”
蘇長策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或許吧。”
顧惜顏感受到了身旁之人帶着些低沉的氣息。
她揚起一抹笑容，“王爺，我們可以一起守歲。”
“好。”
蘇長策輕聲回道。
如果是與你一起的話，想必會是不錯的體驗。
顧惜顏又飲了幾口酒，沒過多時，一壺酒就被她喝了個乾淨。
她開始絮絮叨叨起來——
“我年輕的時候，時常到各處遊歷，這天下的大好河山，各有風景。”
“也遇到了不少的人。”
“就像漠蘭國那兩兄妹，每次遇到都得打起來。”
“我還有一個師傅，他武功極高，只是我已經許久未再見過他了，也不知道他去了什麼地方。”
蘇長策在一旁聽着，挑了挑眉，“年輕的時候？”
“你才多大的年紀，便這般老氣橫秋。”
顧惜顏的臉有些紅，“我說是便是。”
蘇長策笑了笑，沒有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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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一般，繼續說了起來。
“還有那個討厭的蕭清瀾。”
“若不是當年他倒在南華山，我把他救了，現在都不知道還能不能有這個人呢。”
“唉…”
她的語氣低了下來，“到底是不合適的。”
“強求不來的事，便不求了…”
“還有阿韶，我與她一見如故，見她與楚臨兩情相悅，我替她開心。”
……
不知顧惜顏說了多久，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蘇長策的肩頭突然一沉。
他偏過頭，女子的臉紅彤彤的，她閉着眼睛，長長的睫毛像是小扇子一般。
“酒量竟這般不好…”
蘇長策忍不住地嘲笑了一聲。
屋頂上。
顧惜顏就這樣靠在蘇長策的肩頭睡着了。
桃源村的燈火點點，撒在了兩人的身上，將他們的身影溫柔地拉長。
偶爾會飄下幾朵雪花，落在他們的身旁。
子夜。
村民們從屋子裏走了出來，在同一個時辰，把鞭炮點燃。
天地間都是鞭炮聲。
熱鬧而喜氣。
顧惜顏被這聲音驚醒，她揉了揉眼睛。
“顧熹。”
“春祺夏安，秋綏冬禧。”
蘇長策緩緩出聲。
顧惜顏偏過頭來，淺淺一笑，如剎那的煙花，瞬間之燦爛，絢麗奪目。
“蘇長策。”
這是她第一次，這般喚出他的名字。
“但入新年，願百事，皆如意。”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看到蘇長策溫柔地對着她笑了。
一切喧囂散去，天地歸於平靜。
夜已深。
蘇長策看着又熟睡過去的女子，揚起一抹漫不經心的笑容。
他扶着她起身，而後將她抱起。
輕身一躍，便落在了院中。
他將顧惜顏動作輕柔地放在榻上，又替她蓋好了被子，這才轉身離開。
蘇長策獨自站在夜色裏，靜靜地感受着風聲。
這一年，是永康五年。
於他而言，會是不一樣的一年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