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發佈時間: 2025-08-29 07: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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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大人,勞你費心尋個妥當地方,備一具壽材,好讓我們給他……入殮。”

馮清歲哽咽道。

屈明璋從恍惚中回過神來,忙不迭道:“馮醫官節哀。下官這就去辦。”

他問過燕馳,得知叛軍已全數剿滅,命師爺明霽率青壯離開。

而後將自己的馬車騰出來,給燕馳等人安放紀長卿,自己則騎馬趕回禾城,尋了一處空置的大宅院和一具楠木壽材。

備了製作壽衣、靈牌、銘旌等的材料。

寫了訃告,讓紀長卿先前留給他的信鴿送去桃縣。

隨行文官一心等候紀長卿凱旋,不曾想,等來的竟是噩耗。

冉侍郎將訃告翻來覆去看了個遍,始終難以置信。

“這肯定是假的。”

他緊緊攥着訃告。

“禾城估計被那些降軍再次搶佔了,故意利用信鴿傳遞假消息,誆我們去禾城。”

攻打稚城時,紀長卿就曾用過這一招。

“若是能聯繫上宣將軍就好了。”一個主事道,“宣將軍肯定知道此事真假。”

其他官員深以爲然。

可惜他們手上的信鴿不曾去過樑縣,沒法往梁縣送信。

冉侍郎精神一震:“宣提督帶了信鴿去梁縣,他至今不曾聯繫我們,說明紀大人肯定安然無恙。”

話音剛落,隨從領了一個熟人進來。

“你們有收到禾城的消息嗎?馮醫官他們可曾上岸?可曾尋到紀大人?”

來人連招呼都沒打,張口便問。

認出這是京師第三營的副帥,他心中陡然一沉。

“紀大人出了什麼事?”

副帥將昨晚的戰役說了,道:“提督折返梁縣中途,想着紀大人有可能被水流衝往桃縣方向,命我率了二十人沿途搜尋。”

訃告如同驚飛的蝶般,從冉侍郎手中簌地滑落。

紀大人他,竟然真的……

短暫的驚駭過後,衆文官及副帥等將士,馬不停蹄地奔赴禾城。

裴雲湛帶着松煙在縣內考察民情時,恰好撞見他們路過,追上去一問,得知紀長卿身亡,猶如晴天霹靂。

“怎麼會……”

他踉蹌後退半步,袖中勘災簿跌落在地。

“他還那麼年輕……”

衆官無暇陪他震驚,告知他後揚鞭策馬,繼續疾馳。

裴雲湛見狀,連行囊都來不及回城收拾,交代了松煙一句“你回城跟縣丞他們說一聲”,便翻身上馬,追着衆官而去。

松煙:“……”

這還是他那個不帶茶具不上路的爺嗎?

衆官披星戴月趕往禾城之時,燕馳等人忙着爲紀長卿淨身,更衣,刻牌位,樹銘旌。

靈堂布置好後,屈明璋陪着馮清歲燕馳等人一起守靈。

“屈大人忙碌一天,先回去歇息吧。”

馮清歲勸道。

“這裏有我們便好。”

屈明璋搖頭。

“下官回去也睡不着。”

馮清歲無奈,只好在晚些時候,讓五花在端給他的茶水裏加了點料。

免得下半夜紀長卿甦醒過來,將他活活嚇死。

紀長卿感覺自己睡了很長很長的一覺。

醒來又冷又餓。

因不明周圍境況,醒來後他維持着原來的姿勢,連眼都沒睜。

耳邊卻傳來一聲笑:“二爺醒了?起來喝點水吧。”

他扯下遮蓋在身上的白布,翻身坐起,疑惑地看着正往長明燈添燈油的馮清歲。

“你怎麼知道我醒了?”

“你臉上的布帛微微鼓了起來。”馮清歲回道,“當然,我事先也算過時辰。”

紀長卿活動了一下手腳,從靈牀上下來,瞥見靈牀底下襬了幾個冰鑑,心道難怪他覺得冷。

馮清歲留意到他的視線,笑道:“這可是屈明璋好不容易找來的,禾城僅存的冰塊都在這了。”

“大熱天氣,不用冰鎮着,就得往你身上塞死魚了。”

紀長卿:“……”

回頭得謝屈明璋。

燕馳送了四菜一湯上來。

紀長卿只喝了湯,飯菜一口也沒動。

等會他還得吃一次假死藥,好應對趕來哀悼的方院判。

馮清歲玩味笑道:“這世間能親歷自身喪儀的人不多,不知二爺作何感想?”

紀長卿:“……”

他何止親歷過自身喪儀。

還給自己治過喪呢。

看着眼前一身素白孝服、宛如新梅覆雪的女子,他忽而想起她抱牌成親之時,也是這樣一副裝扮。

喉間忽然發緊。

“挺好的。”他垂下眼眸,“至少有人肯爲我穿一回孝。”

馮清歲看着他泛起紅暈的耳垂:“……”

穿個孝服都能讓他高興成這樣,若是穿喜服,豈不是要樂瘋?

“你的臉色不太對。”

她肅起臉。

紀長卿一陣心虛。

“天氣……太熱了。”

馮清歲瞟了他一眼,喚道:“五花,你的百寶匣在不在?借我用一下。”

“在呢。”

五花從懷裏取出一個巴掌大的小匣子。

馮清歲接過匣子,打開取了幾樣泥料,在手上調勻,而後走到紀長卿身前,伸手塗抹到他臉上。

紀長卿:“……”

原來她說的臉色不對,是指他的臉不像死人。

他微微屈身。

好讓她能直視他的臉龐。

他竭力維持平靜面容,但隨着溫熱柔荑在臉部摩挲,他的心跳一點點加速。

纖細指尖觸及脣瓣的剎那,他呼吸一滯。

“別動。”

馮清歲按住他的脣瓣。

“馬上就畫好了。”

這馬一定是世上最慢的馬。

紀長卿心想。

騎在這馬上的每一秒,都漫長得像一年。

馮清歲畫好後,端詳片刻,問五花:“他現在看起來像不像窒息身亡的人?”

五花提醒:“還有指甲。”

馮清歲恍然:“對,還有指甲。”

缺氧身亡的人指甲是青紫色的。

“坐下塗吧。”

她招呼紀長卿。

紀長卿屈膝,在拜墊坐下。

五花搬了一張小几過來,給他當美甲,不,塗甲板。

馮清歲捏着紀長卿的手指,一個一個指甲給他上色,紀長卿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臉龐,再次感覺度秒如年。

好在一刻鐘後,馮清歲終於放開了他的手。

紀長卿躺回靈牀。

心跳久久未能平復。

臉龐和雙手彷彿還殘留着纖柔觸感。

這纔是親歷自身喪儀最大的感觸,他忽而想道,意識漸漸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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