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耐着性子，待到湯藥不是那麼燙了，溫度適宜的時候，才遞到了太后的脣邊，“母后。”
沈清綰無奈的在心中嘆了口氣。
元武帝都親自餵了，她這個時候再開口阻攔，似乎確實有點不太合適。
可是不開口，她又覺得心中不安。
她倒不是覺得這個李太醫會故意去害太后，只是覺得他在太醫院待了這麼久，還只是一個I從三品的末流太醫，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沈清綰面露掙扎了好一會兒，剛剛想要開口，牀邊又傳來太后一陣猛烈的咳嗽聲，就在她擡手想要用絹絲遮面的時候，手好巧不巧的打翻了元武帝手中端着的那一碗湯藥。
“母后，您沒事吧。”元武帝顧不得被湯藥弄髒的衣袍，慌忙伸手扶住了正在猛烈咳嗽的太后。
太后一邊咳嗽一邊擺着手：“哀家老了，哀家沒用了，只是咳嗽了幾聲，竟然把這藥碗都打翻了，皇帝的衣服弄髒了，哀家沒事，你不要管哀家，我皇帝趕緊去換身乾淨的衣服吧。”
聽着太后的話，元武帝無奈：“母后，這都什麼時候了？母后怎麼還能顧着朕的衣服髒沒髒？”
轉既，他衝着李太醫吼道，“還不趕緊重新接一碗藥過來！”
沈清綰若有所思的朝着太后看了一眼。
她怎麼覺着這一碗藥是太后故意打翻的呢？
剛剛他和李太醫說的話，元武帝沒聽到太后，可是一個字都沒落下的全部聽進了耳朵裏。
她不相信一個人在有病的時候，聽到別人質疑給自己整治的大夫有問題。
還能依舊心無旁騖的把他熬的那一碗藥一點不落的喝下去。
畢竟沒有人不怕死，更沒有人不怕被活活醫死！
此時此刻，沈清綰似乎可以在心中篤定，她剛剛對李太醫的質疑，太后就算沒有全信，也信了七成有餘。
畢竟太后之前的咳疾，也是聽了她話，把放在寢宮中的盆栽全部挪去了院中才慢慢好起來的。
李太醫慌忙從地上站了起來，他轉身的時候，眸光落在了沈清綰的身上。
他原本以爲沈清綰會因爲元武帝剛剛說的話，對自己的莽撞感到一絲的慌亂。
一個入宮多年無寵的皇后，想要在太后病重的時候表現一番，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可懂醫術，什麼也不懂，險些害了太后。
可此時沈清綰盯着他的眸光堅定，沒有絲毫的畏懼，這眸光讓李太醫禁不住心中打了一個冷顫。
可能因爲李太醫一直盯着皇后看，看的時間久了，惹的坐在一旁的元武帝也有些好奇的朝着沈清綰看了一眼。
沈清綰神情松怔了一下，朝着元武帝看了過去。
“怎麼？”元武帝的一臉愕然。
沈清綰不語，倒是李太醫搶先一步開了口，“回皇上的話，皇后娘娘似乎不太相信微臣的醫術，在皇上過來之前，微臣已經替太后娘娘把過了脈也開了藥方，皇后娘娘質疑微臣診脈有誤，所以訓斥了微臣幾句。”
訓斥？
沈清綰清冷臉頰，露出一抹笑，只是這笑容怎麼看都帶着點諷刺的意味：“李太醫言重了，我只是質疑你，至於訓斥？”
頓了頓，沈清綰繼續開口，“李太醫未免也太敏感了。”
說到這裏，她眸光一轉，滿是威儀，“若是連本宮質疑你幾句，你都要慌張無措，李太醫到底是對自己的醫術沒有信心，還是覺得自己爲母后開的藥方，經不起推敲呢？”
“這……”李太醫被懟的一時語塞，他撩袍跪在地上，雙手抱在胸前，“若是皇上和皇后娘娘對微臣的醫術有所質疑，那微臣願意請辭。”
元武帝聽着他的話，面色瞬間也有些犯難，此時太醫院的太醫確實都不在宮中，整個太醫院可用之人也只剩下李太醫。
若是這個時候他請辭……
沈清綰：？？？
請辭？
威脅她？
“若是李太醫真有這樣的想法，本宮覺得皇上和母后也無需勉爲其難的讓李太醫繼續留下來，畢竟這強扭的瓜不甜，醫者仁心，本宮覺得，行醫之人，心比醫術更重要。”沈清綰聲音漸漸嚴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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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武帝倒不是覺得這李太醫的醫術有多好，只是太后如今這個樣子，總要有個信得過的太醫才是。
若是換做平時，他要走，元武帝自然不留，此時，他心中雖不悅，感覺像是被人捏住命脈，卻遲遲猶豫着沒開口。
“皇上。”沈清綰福身行了個禮，“母后的身子一直都是由張太醫照料，即便太醫院其他的太醫醫術再高明，想來對母后的身子，素日裏什麼樣子，平日都用過什麼藥來調理，並不是那麼的瞭解，既然此時張太醫並不在宮中，不妨讓太醫院多幾個太醫給母后把脈，斟酌後再用藥，謹慎一點，未必是壞事。”
元武帝點了點頭，“皇后所言甚是。”
他擡眸朝着一側站着的太醫，開口道，“你們都過來給母后整一下脈，然後把自己整脈的結果寫在紙上，呈給朕看。”
這幾個太醫，平日裏都是給一些宮女，太監看看病什麼的，最多也就是給那些位份比較低的嬪妃把把脈，連貴人都沒有伺候過，此時竟然要給太后下處方。
他們一個個面面相覷，提這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敢第一個落筆。
元武帝看着他們畏頭畏腦的樣子，冷哼了一聲，“你們東瞧西看了在做什麼？爲什麼一個個都不寫？”
沈清綰猶豫了一下，“既然皇上讓你們寫，你們就儘管寫，把自己診出來的脈象如實記下便可，若是診對了，幫母后醫治好，事後必有重賞，若是診錯了，皇上也不會責罰你們。”
不會被責罰！
有了皇后的許諾，幾位太醫低着頭便開始寫了起來，沒有一會兒的功夫，幾個人便把自己診脈的結果呈到了元武帝的面前。
誰都不知其他人診出的脈象如何，這樣的脈案不僅僅更有主觀性，也更加真實。
元武帝看着幾張脈案，診治出來的結果大致相同，細節上卻略有不同。
他動了動脣，剛想開口，沈清綰卻快一步的開口說道，“等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