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發佈時間: 2025-08-29 07:0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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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女拜見夫人,夫人萬福金安。”

見到馮清歲後,戚玉真恭敬地行了個萬福禮。

“本不該在府上舉哀之時叨擾,奈何五日前民女被自制的爆竹炸傷,雖尋了大夫醫治,傷勢卻不曾好轉,今已潰膿見骨,醫館大夫束手無策,民女只好斗膽上門求夫人垂憐。”

馮清歲聽罷,看向她略顯僵硬的右臂,問道:“傷到了右胳膊?”

“正是。”

戚玉真回道。

“那天民女點燃引線後,走到十米外,本以爲足夠安全,不曾想,這次的爆竹威力遠超民女所料,碎片迸出二三十米遠。

“見有碎片襲來,民女擡手護臉,右臂被幾個碎片擊中,雖盡皆取出,敷了傷藥,然而還是潰爛發膿。”

爆竹竟有如此威力?

馮清歲眸底掠過一絲詫異。

看過戚玉真的傷勢後,她問道:“先前的大夫爲你療傷時,可曾刮過血肉?”

戚玉真搖頭:“只是取了碎片便上了藥。”

“應該還有火藥殘留。”

馮清歲道。

“需要將腐肉全部剜了才能好,可能會留下幾個大疤。”

戚玉真失笑道:“命都要沒了,留幾個疤算什麼,請夫人放手施刀。”

馮清歲給她服了麻沸散,而後動刀剜出她右臂所有腐肉,確定剩餘血肉無火藥殘留,方上藥包紮。

而後提筆寫了內服的方子。

待戚玉真甦醒,她將外敷的藥劑和內服的藥方都交給她,說明了用法,叮囑道:“結痂之前,決不能碰水。”

戚玉真不勝感激。

“謝夫人活命之恩,民女沒齒難忘!”

又問道:“不知診金和藥費幾何?民女回頭便奉上。”

馮清歲微笑道:“診金藥費不必提。我有個疑惑,想跟你請教。”

戚玉真忙道:“夫人但說無妨,民女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自制的爆竹爲何威力非同尋常?”

馮清歲問道。

戚玉真回道:“硝石配比越高,火藥爆炸性越強。民女一時疏忽,提純硝石後,但仍按原先配比製作,纔出了意外。”

“你先前不曾用過這個純度的硝石制爆竹?”

戚玉真點頭:“民女先前一直按照母親傳授的辦法提純硝石,那些硝石製成的火藥極容易受潮,導致煙花爆竹變啞。”

“民女尋思着可能是硝石雜質太多的緣故,便自個琢磨了一陣子,想了個更好的提硝法。”

“新法所提硝石純度遠勝先前,民女興奮之下,立刻拿來製作爆竹……”

馮清歲靜靜地聽她闡述,末了,詢問道:“你這提硝新法,可願售賣?我不制煙花炮竹,只想用來製藥,看看純度更高的硝石藥效如何。”

“這粗淺法子能入夫人法眼,是它的造化,民女這便將工序寫與夫人。”

戚玉真旋即寫下方子。

至於銀錢,她自然不肯收。

““夫人屢次相幫,施恩不望報,民女此番不過略盡綿力,豈敢受金?”

馮清歲便沒堅持。

戚玉真臨走前,她提醒了一句:“爆竹威力太大會有製造武器的嫌疑,若被官府察覺,可能會按謀逆罪論處。”

戚玉真臉色微變。

“民女會注意配比,謝夫人提點。”

她只顧着埋頭製作煙花爆竹,把官府規定都忘了,差點就越界。

須得小心謹慎纔是。

她可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得愛惜性命。

告別馮清歲後,她坐着僱來的馬車回了自家小院。

剛進院,便聽見倆孩子奶聲奶氣地喊“爹爹”,擡首一看,是聞既明來了,正坐在草蓆上陪倆孩子玩兒。

她走了過去。

倆孩子看到她,立刻扔下聞既明,顫顫巍巍地朝她走來。

“走慢點。”

她忙蹲下,張開左臂,接應倆孩子。

“娘~”

“嘶~”

呦呦撲進她懷裏時,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傷口,疼痛驟起,她倒吸了口涼氣。

聞既明眸色一沉:“你受傷了?”

他的視線落在她右臂上。

戚玉真面色恢復平靜,“受了一點小傷。”

聞既明將一無所知、試圖抓她右臂的呦呦抱到自己懷裏,擰眉道:“是不是被煙花爆竹炸傷的?”

戚玉真:“是又如何?”

“你還是換個行當吧。”聞既明臉色微沉,“制煙花爆竹的工匠,十個有八個落下傷殘,十指不全的人數不勝數。”

“你一個女子,開個胭脂水粉鋪或首飾鋪,豈不是比開煙花作坊強?何必冒這個風險?”

“可我喜歡和火藥打交道。”

戚玉真回道。

“我想做出大熙最好的煙花。”

聞既明掰開用力拉扯他頭髮的呦呦的小胖手,眸色淬火般逼視她:“你有沒有想過,若是你有個三長兩短,倆孩子怎麼辦?”

戚玉真沉默了一瞬,回道:“兵器司製作的火銃炸膛比例極高,你需要驗收火銃和核查火藥配比,同樣有可能危及性命,爲何要留在兵部?”

聞既明:“……”

“這是兩碼事,你怎能混爲一談?”

他的眉頭越發驟緊。

“我只能聽從陛下調遣,無從選擇,你是有得選而不願爲。”

“你不是沒得選。”戚玉真淡淡道,“你可以辭官經商,或者去書院當夫子,或者打理族業,不必非得留在官場。”

“我所謂的有得選,就只能守在深宅大院,掌管中饋,或者經營不感興趣的鋪子,把硝煙味換成脂粉香。”

“你做選擇時,不曾考慮孩子;我做選擇,卻只能考慮孩子?到底是誰有得選?”

聞既明微怔。

“我想撫養倆孩子,但我也想做我自己。”

戚玉真繼續道。

“這次受傷我確實要反省,但我不會因此放棄自己的志向。”

“生呦呦和鹿鳴時,我差點難產身亡,讓我拼盡全力活下來的,不是‘沒有我倆孩子怎麼辦’,而是‘我戚玉真好不容易來這世上一趟,不能就這麼走了’。”

先前她還只是模糊地覺得自己不能白活,開始做煙花爆竹後,她漸漸意識到,她喜歡搗鼓火藥配比,喜歡物與物、水與火的奇妙反應。

她願意窮盡一生琢磨這些。

她低頭看了眼懷裏的鹿鳴,平靜道:“我希望我不只是他們的母親,還是照亮他們前路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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