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宋南姝半個領口都被血染紅,柳雲珩心疼不已。
他上前,卻被護衛在沈序洲前方的黑衣下屬攔住。
柳雲珩身後神衛軍亦上前,手握刀柄,利刃寒光畢現,隨時準備完全出鞘,與月影衛火拼。
兩方對峙。
柳雲珩擡手,示意神衛軍將刀收回。
帶宋南姝騎坐於神駒之上的沈序洲,一身黑袍如暗夜,帶着凌厲而沉着的殺氣,就那麼屹立在衆人面前,凜然如天神。
讓這正午驕陽之下的長街,都凝結了寒意。
“沈大人,我妻頸脖受傷急需醫治,還請把人還給我。”柳雲珩一字一句。
宋南姝回神,同柳沈序洲道:“沈指揮使,有勞您……放我下馬。”
姜裕行以爲沈序洲不肯放人,擔心不已,立刻擡腳朝沈序洲方向走去。
“爹爹!”姜箬璃想拽住自己的父親,畢竟那個坐在駿馬之上的沈指揮使,看起來有些駭人。
但姜裕行頭也不回,走到了柳雲珩身側。
“沈指揮使……”姜裕行語聲沉沉,端出尚書官威來,“要犯已經伏誅,世子夫人傷勢不輕,急需醫治,沈指揮使扣人不放是何意?”
“何意?”沈序洲嗤笑一聲,“兩女一同遇險,柳世子不去擊殺賊人,反而只將一人救下護在懷中。柳世子乃是神衛軍中尉,以柳世子的身手,不會瞧不出,當時情況……只救人不殺賊,另一個必定人頭落地!若非沈某出現及時……此女怕早已血濺三尺!任誰……都不能相信,柳世子會捨命救外人,讓自己的夫人去死吧!”
沈序洲漫不經心,將宋南姝生死一瞬的事挑破,讓宋南姝很是難堪。
正如這位沈指揮使所說……
柳雲珩明明可以擊殺死士,保住她和姜箬璃。
可他下意識對姜箬璃的保護欲,還是選擇拉開姜箬璃,避免姜箬璃受到哪怕一絲一毫的傷害。
甚至,不顧她的生死。
宋南姝心裏清楚,在她和姜箬璃必須二選一時,柳雲珩一定會選姜箬璃,所以全程她都在設法自救。
只是在她沒有武功,逃命力有不逮之時……
柳雲珩明明有第二種同時救下她們的法子,他還是看着她去死。
曾經那個從匪徒手中救下她的柳雲珩,面目已越來越模糊。
生死關頭被拋棄的事實,由旁觀之人揭開,心中淒涼之感好似一下涌了上來。
作爲被選擇者,她永遠都是被放棄的那個。
就連親生父母也會舍她,選擇姜箬璃。
好像在這個世界上,她是沒人要的。
她垂下眼,嘆息着輕笑一聲,沒有讓自己失態。
有淚,滴在沈序洲攥着繮繩的手背上。
她眉頭緊皺,胡亂用手背擦了下臉,硬是逼回淚水。
宋南姝一向要強,鮮少露出脆弱之態,更別說這還是在外面。
大約是這些年積壓在心底的情緒太多,一時有人替自己說話,反而繃不住了。
怎麼就放任自己沉浸在這種糟糕的情緒中了!
大概是受傷之時看到別人有親人在側關懷,自己太豔羨了吧!
她怎麼會是孤家寡人,她有會拼命護着她的阿弟宋書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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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會捨命救她的迎春、迎夏、迎秋、迎雪。
姜裕行聽到沈序洲的話,再看宋南姝捂着頸脖,鮮血染紅了半個肩膀,猛然轉頭盯着柳雲珩。
也就是說,生死一瞬,柳雲珩只顧救姜箬璃,讓宋南姝去死!
柳雲珩他怎麼敢!
姜夫人亦是滿目不可思議,一瞬抓疼了姜箬璃。
姜箬璃委屈開口:“孃親,疼……”
姜箬瀾早已繃不住淚水,轉頭看向自己的母親。
這就是她父親母親口中的過的好!
他們姜家把別人的女兒養的如此好,可她的親妹妹……過的卻是這樣的日子。
在宋家受苦不算!
現在成親了,夫君心中卻只有姜箬璃!
就連生死之間,南姝的夫君都選擇護住姜箬璃,若不是沈序洲及時趕到,她的親妹妹現在早已橫屍街頭。
她的妹妹該多苦啊!
親生父親母親是姜箬璃的。
丈夫的心,也是姜箬璃的。
她的妹妹什麼都沒有!
柳雲珩瞳仁顫動,他死死盯着捂住脖子的宋南姝,單手緊握腰間佩劍,艱難解釋:“我當時……只是情況太亂,我沒有想到!”
“自家夫人會人頭落地柳世子都想不到,沈某又怎麼會想到此女是柳世子之妻呢!”沈序洲語聲帶笑。
宋南姝不想再僵持下去,她現在只想回去,處理傷口,換一身乾淨的衣裳。
“沈指揮使,有勞您放我下馬,改日南姝必設宴答謝。”
宋南姝沙啞輕柔的嗓音響起,沈序洲才收回視線望着她。
他單手環住宋南姝的細腰,似乎毫不費力,動作沉穩而平緩地俯身將人從馬背上放下去。
頭上用帕子草草包紮住的迎秋見狀喊了一聲:“姑娘!”
沈序洲見狀,示意下屬放迎秋、迎春和迎夏過來。
三人立刻跑到宋南姝身邊,把人扶住,心疼的只掉眼淚。
“姑娘你沒事吧!”
宋南姝搖了搖頭,緊張又心疼看過迎秋、迎夏和迎春,這纔再次同沈序洲道謝:“沈指揮使,救命之恩沒齒難忘,他日若有機會,南姝一定銜環結草以報。”
“好。”沈序洲應下。
見迎夏扶着迎秋,迎春扶着宋南姝走來,柳雲珩眼眶發紅。
宋南姝左側肩膀上的大片血跡也清楚映入眼簾時,柳雲珩呼吸都急促起來:“南姝……”
宋南姝垂着眸子,並未應聲。
沈序洲盯着宋南姝的背影,在柳雲珩上迎到宋南姝面前時開口:“宋姑娘……”
宋南姝回頭。
沈序洲坐下神駒馬蹄踢踏,他收攏繮繩,將馬制住,隔着將手指包裹到嚴絲合縫的皮製手套,輕撫駿馬頸脖:“沈某救下姑娘時,不知姑娘已婚配,對姑娘一見傾心!若姑娘願意換一個能棄你性命於不顧的夫君,沈某倒是想毛遂自薦。”
宋南姝以爲沈序洲這是故意羞辱柳雲珩,便淺笑對沈序洲行了一禮,柳雲珩卻急了。
“沈序洲!”柳雲珩一把扣住宋南姝的手,把人從迎春手中拽到自己身後,“當街想強奪人妻,你就不怕我告到端王那裏,治你的罪!”
沈序洲不說話,一夾馬肚,駿馬逼上前。
柳雲珩瞳仁收緊,護住宋南姝後退兩步,側身將示意神衛軍將長街讓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