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往事坍塌
謝景行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發頂。
“你不需要再在意了!”
“我知道!”她點頭。
“可心裏偶爾會疼,像是當年的某些眼神,還被存放在心裏,一直沒被處理掉!”
他們在陽光下站了很久,直到樹影緩慢地移動,他們才往回走。
走到半道,她忽然開口。
“你說,傅如煙會不會也後悔?”
謝景行偏頭看她一眼。
“後悔什麼?”
“後悔趕走了我!”
“她不是後悔!”他說。
“她只是嫉妒!”
陸知易怔了一瞬,接着輕輕一笑。
“嫉妒我?”
“她一直都想成為你!”謝景行平靜地說。
“不管是作為傅太太,還是作為那個能讓他動心的人!”
“可她現在已經是了啊!”
“她不是!”他頓了頓。
“她永遠都不是你!”
他們回到宿舍,天已微暗。
陸知易站在窗邊,盯着落日最後一抹金光,許久沒有動。
謝景行給她泡了一杯熱茶,放在她手邊。
“你今天不想看報告的話,就不看了!”
“你允許我偷懶?”
“你可以懶一輩子!”
她輕笑。
“那你可太虧了!”
“我願意!”
這一句“我願意”,說得極輕,卻像一錘釘進了心口。
陸知易低頭看着那杯茶,熱氣緩緩升起,將她的眼角薰得有些發熱。
她輕輕吸了吸鼻子,什麼都沒說。
那一晚,她沒怎麼吃飯,只在沙發上窩了一會兒,便早早靠在謝景行肩頭睡着了。
謝景行一動不動地坐着,直到她徹底沉睡,才輕手輕腳地將她抱進臥室,替她掖好被角,又坐在牀邊,看了她許久。
夜色降臨,實驗樓的燈光一盞盞熄滅,整片基地陷入安靜。
而遠在京北的傅宅,仍亮着燈。
傅衍禮坐在書房,手中是一張泛黃的便籤紙,上面字跡清晰,是陸知易當年留下的。
【主電壓回路建議拆分重新建模,避免數據延遲造成結果偏差。
—L.Z.Y】
他當初只是隨手一放,沒當回事。
現在卻一遍一遍地看。
紙張邊角已經發皺,可他每一個字都讀得極慢,好像要用盡全部的時間,把那個人的筆跡看進骨血。
他忽然起身,從書架最底層的抽屜裏拿出一個黑色小盒子。
那是他從沒打開過的,是當年陸知易走前留在他辦公室抽屜裏,沒人敢動,他也一直沒敢看。
他打開盒子的瞬間,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裏面是她那年準備送他的手錶。
他記得她那天問他。
“你生日想要什麼?”
他說。
“不用準備什麼!”
她就真的沒有送。
可現在,他看到那塊表,靜靜地躺在盒子裏,金屬錶帶冷光映眼。
他顫着手拿出來,卻發現表背刻着一行小字:
【願你記得有人,曾為你奔赴千山!】
他忽然覺得眼睛酸得厲害。
那一刻他才明白,有些錯,不是道歉能補償的。
是你已經再也,沒機會說對不起。
樓上傳來傅如煙的腳步聲。
她站在樓梯口,看着他低頭盯着手裏的表,眼神變了幾分。
她緩緩開口。
“你在看什麼?”
他沒有擡頭。
她走下樓,走進書房,看見那枚熟悉的黑盒,眼神瞬間緊了幾分。
“你怎麼又翻出來了?”
“我忘了它!”傅衍禮終於開口,聲音低啞。
“但它好像,一直沒忘我!”
傅如煙站在他對面,沒有再說話。
她忽然覺得,這間屋子太靜,靜得像是一口井,她困在井裏,怎麼也看不到出口。
而她最想要的那束光,始終照不到她身上。
傅衍禮低頭看着手裏的表,輕輕合上盒子。
“如煙!”
“嗯!”
“你覺得,人做錯一件事,到底能不能補?”
她愣了一下,隨後說。
“看你錯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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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錯的是—最不該錯的那個人!”
她的臉色終於變了幾分。
“你還放不下她嗎?”她語氣極輕,卻像刀子藏在綢緞下。
傅衍禮沒有說話,只是看着桌面,良久,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怕我這輩子……都放不下了!”
那一夜,傅如煙一夜未眠。
她坐在牀邊,望着窗外那棵快要枯萎的梧桐樹,忽然想起母親跳樓那晚,她也是這樣坐着。
雨聲嘩嘩,打在窗臺上,像無數人推搡她母親的掌聲。
她一個人站在雨裏,把母親的屍體一寸一寸拖上樓。
血滴在她腳邊,她卻一句話也沒說。
那一刻她就知道,她不會再哭了。
也不會再原諒任何人。
可現在,她卻開始害怕了。
怕那個男人真的,從她眼前徹底消失。
怕自己費盡心思留住的,只是一具空殼。
怕這一場精密佈置的復仇,最後換來的,還是一場空。
她低頭看着自己掌心,指尖泛白。
那麼多年過去了,她明明已經贏了。
可她怎麼覺得,自己輸了所有。
次日清晨,基地宿舍樓下的長廊早已泛白,霧還未散,帶着夜雨後的溼.潤味道。
陸知易坐在食堂角落的位置,低頭一口口喝着清粥,手邊攤着平板,頁面還停留在前一晚的模型迭代報告上,但她分明什麼也沒看進去。
謝景行遲到了幾分鐘,他換了便裝,領口還帶着熱水的潮氣,一眼便看見她神情疏離的樣子。
“昨晚沒睡好?”他將手中的飯盤輕輕擱在她對面,坐下時眼神一直沒離開她。
陸知易點點頭。
“有點夢多!”
謝景行沒有多問,只從她對面伸手,替她撥了撥垂在眼角的碎髮。
“今天可以推後一小時進實驗室,技術二組的報告我已經幫你接了!”
“那你今天又要忙一整天了!”她看着他,聲音裏帶着一絲歉意。
“你是值得我忙一天的人!”他輕聲說,語氣溫柔得讓人心裏一緊。
陸知易垂眸,把那句“我沒那麼重要”嚥了下去。
謝景行知道她最近狀態不對。
他也知道她不肯說。
她從來就是那種把所有情緒嚥進骨子裏的人,連哭的時候都沒有眼淚,只是沉默地握緊拳,像是所有疼痛都只能靠自己熬過去。
而他能做的,就是陪在她身邊—哪怕她不說話,他也不走。
“知易!”他忽然開口,語調輕得像風。
“要不要這個週末,我們出去一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