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枝意是在十多分鐘後見到的麗蓉。
只一眼,她就認出來了——
這是靳承洲的心理醫生。
因爲那眼神裏的傲氣,和電話裏的傲氣分毫不差。
她側目看向靳承洲,冷聲道:“你是讓她過來氣我的嗎?”
麗蓉上前兩步,臉上出現溫和的笑容,因爲她的容貌,其實看着很親切,“沈小姐初次見面,我是麗蓉,今天過來就是和你聊聊天,我其實和靳先生沒那麼熟,你不要誤會。”
沈枝意這兩天被靳承洲關着,脾氣正大。
現在麗蓉還秀到她臉上來了。
沈枝意小臉繃緊,她沒有搭理麗蓉,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靳承洲,“讓她出去。”
麗蓉面上出現一抹尷尬。
靳承洲淡淡道:“她就是和你聊聊。”
沈枝意:“我不想和她聊。”
靳承洲:“真不想聊?”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語氣是平靜的,冷淡的,帶上了試探。
沈枝意倏然擡眼看過去,抓起身邊的枕頭狠狠丟了過去。
麗蓉吃驚地看着這一幕,很快,她的目光轉移到靳承洲的臉上。
靳承洲的臉上沒有任何怒氣,透着幾分寵溺和無奈,轉過頭,面對麗蓉時,這些情緒就淡了下去,只剩下冷意。
“今天看來是沒辦法了,改天吧。”
麗蓉忍了忍,說:“好,那我就先走了,沈小姐下次見。”
沈枝意沒理她。
靳承洲送麗蓉離開。
站在走廊,麗蓉看向靳承洲,神情冷冰冰的:“她現在的情緒很危險,如果抗拒治療,之後可能真的會變成精神病。”
當然。
沈枝意沒有這麼嚴重,她只是故意誇大了而已。
只是靳承洲如果要追究的話——
她這麼說,也沒錯,畢竟現在沈枝意的確有轉雙向的前兆。
靳承洲眸色深了深,沒說話。
麗蓉:“你最好考慮清楚,如果考慮好了,就把她送到我的辦公室來。”
靳承洲沒說話,擡手看了看手腕上的鐘表。
“馬上九點了,你是不是該回去了。”
麗蓉面上一僵。
靳承洲提眼看向她。
片刻後,麗蓉點了點頭,擡腳往外走。
麗蓉站在門後,猶不死心地回身看向靳承洲,“現在靳承君已經被正式立案起訴,能繼承靳家的就你一個,靳老爺子真的會允許你娶一個這樣門不當戶不對的女人嗎。”
靳承洲:“我們已經結婚了。”
言下之意,是讓她死心。
麗蓉瞳孔瞪大,不可置信。
靳承洲沒有任何解釋的意思,撂下一句讓她自己關門,側身進了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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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蕩蕩的客廳,只有麗蓉一個人。
麗蓉神情扭曲一瞬。
心中突然後悔那時候怎麼沒有下手再狠一點,哪怕是把靳承洲弄成一個傻子,他也會是她的,靳家的一切也會是她的。
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臥室門關上。
沈枝意坐在窗口,風由底部吹進,把襯衣吹鼓。
寬大衣袍下的手腕,更加纖細。
靳承洲心跳停了一拍,那種在高空之中的失重感彷彿捲土重來,他的喉嚨有點乾澀:“寶寶下來。”
沈枝意看向他,“你會覺得我跳下去?”
她往後看了看防盜鐵欄杆,笑道:“我不會。”
靳承洲擰緊眉頭,沒有接話,只說:“下來。”
沈枝意問:“你今天帶她過來是來宣誓主權的,還是想用她來告訴我,我有病。”
女人的聲音並不尖銳,也不大,輕飄飄的。
卻無端讓人生出一層汗。
靳承洲沉聲:“你要是不想見,以後就不見了。”
“我要你放我出去。”沈枝意說。
靳承洲沒說話,但眼神在告訴沈枝意,不可能。
沈枝意淡淡道:“那我換個要求——”
靳承洲:“什麼?”
“我要我的手機。”沈枝意說,“我已經對你很好了吧,乖乖待在家裏,哪裏也不去,我現在只要我的手機。”
靳承洲:“你先下來。”
沈枝意:“我下來你就給我麼?”
靳承洲:“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沈枝意沒說話,眼神落在懸在半空的鎖鏈上。
攤開手掌,手指纖細,掌心白嫩嫩的。
“給我。”她說。
靳承洲上前兩步,伸手把手機放在沈枝意掌心,隨即他伸出手,扣住女人的手心,一把將人拉下來。
沈枝意一直防備着他,所以在他準備拉她下來的時候,身體微微向後仰,掙扎開他的手,卻沒想到男人十分用力,沒有鬆開,且用另一只手鉗住沈枝意。
沈枝意下意識擡起胳膊要頂。
卻在看見手臂上滲出的猩紅時——
猛然停下掙扎。
沈枝意是被靳承洲抱下來的,身體發僵,她脣角抿緊。
靳承洲親了親她的耳尖,“乖一點,寶寶。”
沈枝意:“你是不是不想要你的手了。”
她這幾天和靳承洲的交流寥寥無幾,但也有觀察他的胳膊。
雙手托盤的時候。
那只受傷的手總比沒受傷的手低一寸,給她穿衣服,那只手臂也活動的很少。
靳承洲淡淡道:“如果這條胳膊廢了能留下你的話,我很歡迎。”
沈枝意罵道:“瘋子。”
靳承洲捧起她的臉,親了親她的脣角。
他沒有否認。
像是承認了這個名字。
沈枝意神情更冷了,心口像是壓着一塊大石頭,喘不過氣。
擡起眼看了看靳承洲,側過臉道:“把醫藥箱拿過來。”
靳承洲:“想替我換藥嗎。”
沈枝意臉色繃得更緊了。
靳承洲沒說話,只道:“可能你換不了,要叫個醫生過來。”
沈枝意伸手抓住衣袖,問:“線崩了?”
“沒事。”靳承洲說完這句話,把沈枝意放下來,起身出去了。
沈枝意跟在他背後,走到門口。
聽着一牆之隔的人打電話。
醫生沒過一會就來了,替靳承洲檢查完,拆線重縫,再包紮,嘴裏都在罵靳承洲不把自己胳膊當回事,要是再有下次,廢了就廢了,他不會再管了。
靳承洲全程一聲不吭。
醫生沒好氣說:“你這幾天不要再動手了,也不要做任何體力活,除非你以後真的想做個廢人。”
他擡了擡眼,看向走廊位置,說:“就算你不爲自己考慮,也要爲你老婆考慮吧。”
靳承洲微微擡起眼。
沈枝意站在走廊靠門邊的位置,拷着手銬的那只手藏在身後。
她看着他胳膊上的傷,眼睫微微低垂。
好像有內疚,又好像有自責。
乖的不行。
看得靳承洲心癢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