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鶯今天過來找靳承洲,不純粹是因爲靳甜一家的事。
更多的是——
她聽說了京北這些風風雨雨,感覺不可置信,所以特意過來走一趟,看看靳承洲是不是真的如同傳言所說,爲了一個女人‘瘋癲’了,連同親家關係都不顧。
現在,聽見手機裏的電話。
梅鶯終於確定:是,靳承洲是真的徹底瘋癲了。
雙眼緊緊盯着靳承洲,她脣角抿緊。
聲音不自覺帶上抖:“那可是看着你長大的叔叔伯伯。”
靳承洲扯了扯脣角:“媽,你知道我從來不會因爲自己的事遷怒別人。”
偶爾的一聲‘媽’叫的無比諷刺。
但更加證明——
他不是因爲自己,是在算沈枝意當年的賬。
人受的苦,他要一點點找回來。
梅鶯喉頭髮哽,怒火燒得越來越旺,手都在抖:“沈枝意就這麼重要?!重要到那些爲你拼死拼活的叔叔伯伯都不要,只要一個女人,你這樣,百年家業遲早會毀在你手上。”
靳承洲沒說話,面無表情看着她。
梅鶯說的這些話像是一拳打在沙包上,任何作用都沒有。
梅鶯胸口起伏,呼吸劇烈:“靳承洲!”
她咬牙警告他,“你最好把那些人放出來,不然就別認我這個媽了。”
靳承洲扯了扯脣角,忽而道:“您當年退役,又嫁給我爸,明裏暗裏受了無數白眼,委員會也表明過不再接受你,直到你訓練出來一只強隊——”
男人身體微微前傾,攻擊性展露無遺。
梅鶯心口狂跳。
靳承洲:“據我所知,那只強隊的所有東西都是頂尖的,也得到了不少福利,所以她們才能日以繼夜、毫無拖力的訓練,您說這筆錢是哪來的?”
梅鶯正要張口。
靳承洲把她的後路杜絕:“你不用說這筆錢是出自我爸,因爲那會爺爺正惱他娶了你,他身上根本沒有多少錢,供不起一只燒錢一年的貔貅,但也不可能是梅家,因爲他們沒錢。”
他慢條斯理地說,梅鶯的臉色也一點點變得慘白。
男人黑黝黝的眼睛看着她。
“所以,你的錢是哪來的?”他再次問道。
然而,這聲詢問就像是死神的鐮刀。
梅鶯背脊筆直,垂在身側的手卻在顫抖,聲音拔高:“當然是我存的這麼多年的獎金和找人借的。”
說完,她豁然站起身,指着靳承洲。
“你是真的瘋了,小時候爲了一條狗,就能對我露出仇恨的眼神,長大爲了一個女人,去報復自己的親媽,你就是個白眼狼。”她咬牙切齒,眼裏不滿溢出,“要是我早知道你是這個性格,我就恨不得掐死你。”
靳承洲眉毛都沒挑一下,身體也沒動。
只說:“是你不想嗎?還是你不能。”
梅鶯臉色急轉直下。
梅鶯當年是想過要打擡的,未婚先孕,倒貼進豪門,哪一個都不好。
但是因爲靳老爺子一定要這個孫子,她才能進靳家門。
所以,她只能被迫退役,把孩子生下來。
可在之後,梅鶯的日子也沒有好過多少,因爲靳家那羣嫁進來的女人對她不是冷嘲熱諷,就是橫眉冷對,根本看不起她。
如果不是還要在媒體上做面子,他們根本不會對她這麼親近。
就像靳承洲一樣。
對外人都比對她親近。
梅鶯臉色變換不定,繞過桌面走到靳承洲面前,高高擡起手。
靳承洲微微擡起眼。
四目相對。
氣氛更加冷峻。
忽而,走廊深處的門嘎吱一伸。
靳承洲提眼看過去,梅鶯也循着視線回頭。
沈枝意站在他們不遠處,嗓音平靜:“阿姨,你在氣急敗壞什麼?”
梅鶯瞳孔劇烈收縮一下。
沈枝意道:“還是說你和誰達成了不爲人知的交易,所以不敢讓這筆資金的流動告訴靳承洲,是不是當初你和——”
她沒說完,梅鶯臉皮抖了一下,大聲道:“閉嘴。”
隨即,她衝上前,重重給了沈枝意一巴掌。
“你不過就是死皮賴臉纏着我兒子的踐女人罷了,你憑什麼來揣度我的意思。”
沈枝意歪了歪頭,“你心虛了。”
梅鶯最後什麼都沒說,直接跑了。
她跑之前,還想扇沈枝意一巴掌。
卻被靳承洲牢牢箍住了手腕。
男人垂下眼看着她,神情沒什麼變化,眼神卻冷得嚇人,手腕力道也在逐漸加重。
一切都在提醒她——
靳承洲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能掌控的人,而沈枝意也是個瘋子,被她打了沒有任何害怕,甚至還在揣度她這個下面的情緒。
門重重關上。
沈枝意撐起手臂,準備起身。
靳承洲伸手把她從地上拽起來。
沈枝意看向他,“你就任憑她那麼罵你?”
靳承洲:“爲什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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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下眼,手掌貼着女人發熱的臉頰摩挲。
片刻,起身去廚房拿了冰塊,輕輕覆蓋上沈枝意的臉。
沈枝意垂下眼,“一個母親不應該是哪樣。”
她見過很多母親,冷淡的,刻薄的,善良的,拋夫棄子的……
但,她們仍舊愛自己的孩子。
哪怕是鞠萍。
她也不會說她是個白眼狼,不會真的希望她沒有被生下來就好。
而梅鶯話是認真的。
她不希望靳承洲被生下來,是真的。
所以在那一刻鬼使神差的,沈枝意走了出來,說出了那些話。
她不想讓靳承洲再聽那些東西。
沈枝意微微擡起眼,“我餓了。”
“藥膳在鍋子裏溫着,我去熱一下。”靳承洲說。
沈枝意嗯聲,道:“下次我不想在這裏看見梅老師了。”
靳承洲擡起眼。
沈枝意繃緊脣角:“你可以在外面去見她,我不攔着。”
靳承洲道:“我不會見她。”
沈枝意沒說話。
靳承洲轉而提起另一件事:“沈家昌出院了,現在被帶回去繼續實行刑期了。”
沈枝意道:“他沒死之前,你都不用告訴我消息。”
靳承洲把藥膳端到桌上,“以後都不再管了?”
“不管了。”沈枝意說,“如果林豔芳他們來找你,你也不用管,我們沒有養育他們的義務。”
靳承洲定定點了點頭。
沈枝意拿起筷子,戳着藥膳裏的肉,一點點吃完。
再擡頭看向靳承洲。
“我想出去。”
靳承洲不語。
看的人火大。
沈枝意忍不住在桌下踢了靳承洲小腿骨一下,“我要出去,你和我一起去,要是你不放心,你把手銬另一頭銬着你自己,這樣我就不會跑了。”
靳承洲認真看過去,“你是不是在心疼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