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她不再退讓
他沒收。
只是淡淡說了句。
“別搞這些形式!”
她把禮物收回去,再沒提。
現在看着照片裏的她,他忽然覺得,那張臉離他那麼遠。
遠到他想伸手,卻再也摸不到了。
而她那邊,可能早已經忘了他是什麼模樣。
風吹起窗簾一角,窗外月色清冷。
他緩緩坐回沙發,低聲說了一句,像是對空氣,又像是對過去的自己。
“知易……你現在還好嗎?”
他等不到迴應,也從未奢望迴應。
只是有些想她。
只是有些……太晚了。
—
早晨六點,天色剛泛出魚肚白,基地的主樓尚未亮燈,宿舍走廊也還靜謐無聲。
陸知易醒得早,睜眼時,身旁的謝景行還在沉睡。
她沒有動,只是輕輕側過身,枕着手臂,目光細細地打量着他的眉眼。
他睡着的時候,和平日裏冷淡理智的樣子不太一樣。
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的銳氣;呼吸很淺,像是怕驚擾她;他握着她的手沒有鬆開,掌心貼着她的手背,有一點點微熱。
陸知易忽然有些恍惚。
她在傅宅那些年,每天醒來睜眼看見的,是空蕩蕩的屋頂,是無人迴應的清晨,是冰冷到讓人失去感知的空氣。
她曾經以為自己天生是適合孤獨的人,不吵不鬧,不哭不求,只默默地等時間過去。
那時的她,把所有期望都藏進眼底,把所有話都壓在舌尖。
哪怕再渴望一個擁抱,也不會說出口。
因為她知道,說出來沒人聽。
可現在不同了。
謝景行會聽,會迴應,會不動聲色地記下她每一句無意間說過的話,然後一點一點地用行動給她答案。
她緩緩湊過去,在他額頭輕輕吻了一下,像是在心底給自己一個確認。
確認這個人,真的來了,真的在。
謝景行微微動了一下,卻沒醒,只是下意識地收緊了她的手。
她輕笑一聲,輕手輕腳地下牀,披了件淺灰色開衫,走到窗邊,拉開了一角窗簾。
外頭天微亮,山霧還未散盡,一片淡青色的晨光籠罩在基地四周。
她靠着窗,看着天邊一點一點亮起來的顏色,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個早晨。
那時候她剛離開傅宅,在外頭租了個小房子。
第一天早上醒來,四面牆陌生又沉默,她坐在牀邊,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
那時的她像被世界遺棄了一樣,沒有歸屬,也沒有未來。
她以為自己是被放棄的,是不值得的。
現在想來,那種自卑,是被一天天忽視堆積起來的,是傅衍禮一句“你別多想”,一句“你太敏.感了”,一遍遍打壓出來的。
謝景行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天冷,回來再睡會兒!”
她轉過頭,望見他已經坐起,半倚在牀頭,眼神溫溫地落在她身上。
“你什麼時候醒的?”
“你起身的時候我就醒了!”他伸手朝她招。
“快過來!”
她走過去,被他一把拉進懷裏。
“外面風涼!”他說。
她靠在他胸口,聲音有些低。
“我剛才在想,以前的日子!”
“又夢到了?”
“沒有夢,就是自己想起來的!”
“你想得太多!”謝景行輕聲道。
“你現在不需要再去回顧那些了!”
“我知道!”她閉上眼,語氣很輕。
“可我還是會忍不住!”
“因為那些不是夢,是我親身經歷過的!”
“有時候我會害怕,是不是哪天這些幸福都只是一場夢,到時候醒過來,一切都回到了從前!”
謝景行輕輕一嘆,將她摟得更緊。
“你看着我!”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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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易,你現在擁有的,不是靠誰施捨,也不是一場意外!”
“你能走到現在,是你自己一步一步爬上來的!”
“你不是被拯救的,而是自己救了自己!”
“我只是那個,在你終於走出黑暗之後,願意陪你走向陽光的人!”
她聽着他一字一句的話,眼眶一點一點泛起溼意。
“你每次都能說得我快哭出來!”
“那你哭吧!”他說。
“我在,不怕!”
她沒出聲,只把臉埋進他肩頭,眼淚一點點浸溼了他的衣襟。
她不怕哭,只是怕沒人接得住。
而謝景行,總是接得住。
京北,傅宅。
傅衍禮一夜未眠。
他靠在沙發上,身邊放着一堆文件,全是他母親生前的就醫記錄,還有一些他父親去世前的用藥明細。
他不是在查什麼。
只是忍不住一遍遍翻看。
那是某種執念,也是一種本能的悔意。
他早該注意的,早該察覺的,卻在他忙着傅家重組、產業接洽、商業聯盟時被輕易忽略了。
母親走的時候,眼神沉靜,卻又絕望。
父親最後幾個月,像是從內到外都被抽走了力氣,整個人變得遲鈍而漠然。
他曾經以為是年紀,是壓力。
可現在他懷疑,是不是那些痛苦,其實是人為的。
可他不敢細想。
越往回想,越覺得寒冷。
他把那些懷疑一遍遍壓下,卻越壓越不安。
傅如煙近來笑得越來越溫柔,舉止得體,每一個場合都能應對自如,外界評價她是“真正的傅家太太”。
可他知道,這個“太太”,比任何人都危險。
她的眼神太冷靜了,冷靜到沒有情緒。
她陪他這麼多年,從青澀少年到如今的權勢核心,他以為自己瞭解她。
可有一天,他在她房間偶然看到一本舊相冊,打開的第一頁裏,是她母親的遺照。
那一頁背後,夾着一張發黃的報道剪影。
標題是。
“商業對賭失敗,秦氏集團破產,董事長墜樓身亡!”
那是她父親的名字。
他手指一抖,沒敢翻第二頁。
她回來時看到他翻那本相冊,笑着說。
“你怎麼對這些也感興趣了?”
他輕輕應了句。
“只是好奇!”
她沒再追問,只溫柔地接過書,說。
“這些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晚他沒睡。
他一夜坐在書房,腦海裏全是她母親死前的模樣—那個她幾乎從未提及的女人。
那天夜裏,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可能根本不瞭解身邊這個女人。
他開始懷疑,從父母病倒開始,一切是不是都早有安排。
可他又不敢查。
因為他知道,一旦查下去,就再沒有回頭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