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城府與手段,的確令人歎服。
“震懾一下也好,這次性質太嚴重了。”
科長開口道。
他把茶杯放在桌上,神情嚴肅了幾分,“拐賣孩子?這是戳到人心最痛的地方。不只是犯法,更是喪良心。若不狠狠整治一番,廠區風氣遲早爛透。”
他說着頓了頓,目光透過窗戶望向遠處的訓練場,“我看啊,這事後彭宴舟在咱們廠區待不了多久了。”
連續端掉兩個拐賣孩子的窩點,這兩起案子不僅在岐省和華東廠區炸開了鍋,連京裏和上級領導都高度重視。
消息一級級上報,從地方公安局到廠區司令部,再到首都的有關部門,層層遞進,震動不斷。
電視新聞沒有公開報道,但內部通報接連下發,措辭嚴厲,批示明確:務必嚴懲主犯,深挖幕後鏈條,絕不姑息。
這樣的重視程度,在近年來實屬罕見。
這次回去立個二等功是穩了。
不用等正式文件下來,廠區上下已有共識。
彭宴舟的名字被反覆提起,成了正面典型的代名詞。
他帶隊行動果斷,指揮有方,深入險境毫不退縮,關鍵時候還能保護羣衆安全撤離。
每一項功勞都有據可查,每一條戰績都能經得起推敲。
二等功對他而言,已是板上釘釘的事。
這可是他第二個個人二等功,在整個廠區都沒幾個人能做到。
廠區成立幾十年來,拿過兩次二等功的人屈指可數。
有些人拼了一輩子,也就攢了個三等功加個嘉獎。
而彭宴舟年紀輕輕,就已經兩次榮獲如此殊榮,光這一點就足以讓他脫穎而出,成爲同輩廠官中的佼佼者。
有老廠長撐腰,彭宴舟本來前途就亮堂。
老廠長曾是他父親的老戰友,打過仗、共過生死。
當年彭父犧牲後,老廠長便一直關照着這個孤苦無依的兒子。
逢年過節總叫他去家裏吃飯,平時工作上遇到難處,一個電話就能打通關節。
這份情誼深厚無比,也爲彭宴舟鋪平了不少前行的路。
偏偏他自己還特別拼,本事硬,帶出來的兵也個個能打。
別人訓練搞形式主義,他帶着隊伍真刀真槍練;別人開會念稿子應付差事,他卻拿着地圖研究戰術細節。
他對下屬要求嚴格,但從不苛責無理。
士兵們敬他、服他,願意爲他衝鋒陷陣。
每次執行任務,他的連隊都是首選拔尖人選,戰績彪炳。
他的隊伍屢次立功,就連娶的那個鄉下媳婦也不簡單。
起初大家都覺得他是被人逼着娶了個農村姑娘,多少有點委屈。
可後來才知道,盛妍雖出身普通,卻膽識過人。
她在關鍵時刻救過戰友,也在危機中挺身而出護住傷員。
她不怕事,敢說話,更敢動手。
幾次風波下來,反倒沒人再小瞧她了。
現在再加上歐陽傑這個靠山,將來會走到哪一步,誰都說不準。
歐陽傑的身份特殊,地位顯赫,人脈深遠。
他願意爲彭宴舟站臺,說明看中的不僅僅是他的能力,還有忠誠與潛力。
這樣一來,彭宴舟等於同時握住了廠方、政界兩大支柱的支持。
前路寬闊如江河奔涌,誰能預料終點在哪?
用“前途無量”這個詞形容他,一點不過分。
就連平時最保守的老參謀都不得不承認:這小子,註定不會久居人下。
他的每一次選擇、每一場戰鬥,都在爲自己積累資本。
如今風頭正勁,勢頭正猛,就像一只即將展翅高飛的雄鷹,只待一聲令下,便可直衝雲霄。
“能留一天是一天吧。”
旅長說道,語氣裏帶着幾分不捨,又夾雜着必然分別的坦然。
他知道優秀的人終究留不住,尤其是像彭宴舟這樣既有背景又有實力的年輕人。
調令或許已經在路上,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我估摸着他們快回來了。
這幾天讓左良帶幾個後勤的人下去走一圈,提醒那些亂說話的,別惹盛妍。
旅長轉過身,對着牆上的值班表看了兩眼,隨即抓起電話交代下去:“讓左副科長組織一下,挨家挨戶走一趟。不是正式通報,就是私下提個醒——管好嘴,收住手,別沒事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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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補充一句,“特別是對盛妍,誰要是再嚼舌根,出了問題別怪我沒警告過。”
那丫頭可不是忍得住氣的主兒,我都怕她三分。
旅長咧了咧嘴,想起前年春節聯歡會上發生的事。
當時有個幹事說了句“鄉下婆姨不懂規矩”,結果盛妍當場抄起掃帚就要追着他打,嚇得那人翻窗跑了。
後來科長來調解,她還梗着脖子說:“我可以不當官太太,但不能讓人踩我頭頂!”
那份倔強和狠勁,至今想來仍覺心驚。
他慶幸她不歸自己管。
否則真出了什麼狀況,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處分她?
上級可能先把他處分了。
放任不管?
又怕她鬧出更大動靜。
所以說,聰明人都懂得遠離是非之人——哪怕那個人其實並無惡意。
誰說不是呢?
科長聞言苦笑點頭。
他也曾試圖管教過盛妍幾次,每次都以失敗告終。
要麼她說得頭頭是道讓你無法反駁,要麼直接繞過流程自行其是。
明明違反紀律,結果事情解決了,你還不好批評她。
這種“結果導向型”的作風,讓人又惱火又佩服。
科長想起盛妍也直撓頭。
他伸手抓了抓後腦勺,眉頭微皺,“你說她不懂紀律吧,她關鍵時刻從不含糊;你說她講道理吧,她發起脾氣來六親不認。”
他嘆了口氣,“這姑娘啊,就像一把雙刃劍,用得好是利器,用不好傷人傷己。”
雖然她難管,可廠區又離不了她。
這些年,大大小小的事都有她的影子。
家屬糾紛她調解過,同事心理問題她主動開導過,甚至連一次突發火災都是她第一個衝進去救人。
她不像別的廠嫂那樣安分守己,但她做的事,往往比許多幹部還要實在。
心裏那種感覺,真是又欣賞又頭疼,說白了就是又愛又恨。
科長抿了一口涼掉的茶,低聲嘟囔:“要是人人都像她這麼有血性,部隊早就無敵了……可如果人人都這麼難管,我也早該退休了。”
那些知道自己冤枉了盛妍的廠屬女人,紛紛拍胸脯保證不再亂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