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妍說不去醫院看人,麥金花心裏悄悄鬆了口氣。
她今天來,一方面是送個話,另一方面也是想探探盛妍的口氣。
萬一盛妍要去醫院見歐陽傑,最好有人陪着才妥當。
畢竟彭宴舟不在,她單獨去接觸外人,總歸不太方便。
親近的人當然信得過盛妍,可外面那些沒事瞎嚼舌根、心思不正的人,誰說得清會說出什麼閒話。
尤其是現在這風口浪尖的時候,一點風吹草動都可能被傳得變了味兒。
麥金花雖不說破,但心裏始終繃着一根弦,生怕出什麼岔子。
她給順哥帶了套新衣服,又給幾個孩子拎來一碗草莓、幾串葡萄:“明天你是自己在家請客,還是去食堂?”
“在食堂辦,這次幫忙找小胖的人都叫上。大家夥兒都不容易,趁着這個機會聚一聚,也算還個人情。”
“待會兒我讓小王給你送點蘑菇和野豬肉過去,添兩個硬菜。山裏的野物新鮮,正好應個景兒。”
麥金花說不用,食堂那邊早安排好了,葷素搭配都有,連鍋碗瓢盆也都預備齊全了。
盛妍卻堅持讓她別操心,趕緊回家看孩子。
“孩子們鬧騰一天了,你也該歇歇了。這些事交給我就行,別來回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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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時後,盛妍和小王推着板車來了,車上幾個竹筐裝得滿滿當當:半扇野豬肉,肥瘦相間,油光發亮;一筐平菇,菌蓋圓潤,散發着淡淡的泥土清香;還有曬乾的茄子、新鮮的辣椒,外加三袋白面,袋子上還沾着些許面粉的痕跡。
食堂師傅好奇地圍上來問她,這些茄子辣椒是怎麼保存的。
這地方到了冬天基本靠菜乾,野菜乾吃得多了,味道難免寡淡。
尤其是茄子,一曬就皺巴巴的,煮出來也沒個勁道。
“等有空我教你們做菜乾。要是想把鮮菜存久一點,最好是挖個地窖,冬暖夏涼,放什麼都耐用。”
盛妍一邊說着,一邊掀開其中一個筐上的麻布,露出底下整齊碼放的辣椒串,“像這種紅辣椒,晾乾了能放一整個冬天,炒菜的時候抓一小把,又香又辣,特別提味。”
回到家,盛妍坐在爺爺旁邊的木椅上,輕輕放下包,語氣平和卻帶着一絲鄭重地說道:“爺爺,明天我就要正式認小胖當乾兒子了,想提前跟您說一聲。”
老爺子正眯着眼翻一本舊相冊,聽到這話立刻擡起了頭,神情一肅,佈滿皺紋的臉上露出幾分認真:“雖說小胖是誤打誤撞救了順哥,可要不是他當時那一下死死擋在前面,順哥怕是連命都保不住。那一瞬間,別的孩子早就嚇跑了,可他愣是沒鬆手。這份恩情,咱家不能忘!也不能輕描淡寫地對待。”
盛妍點點頭,眼中泛起些許感動的光:“我明白。所以我想得周全點。我打算給金花家三個孩子每人準備一套全新的文具,鉛筆、橡皮、尺子、作業本都齊全,再配上一個足球,讓他們平時能鍛鍊身體,也能玩得開心些。另外,我還特意給小胖買了身新衣服,從裏到外全都換上新的,再包個紅包,圖個吉利。您看這樣安排行不行?”
“行啊!”
老爺子拍了下膝蓋,露出讚許的笑容,“我也得準備個紅包,包五百塊意思一下,畢竟是認乾親的大事,不能寒酸。”
“太多了。”
盛妍微微搖頭,語氣柔和卻不容反駁,“我們現在每人先給一百就行,心意到了最重要。往後小胖上學讀書、找工作立業、甚至將來成家結婚,該幫的時候我們絕不含糊。重要的是長久扶持,而不是一開始就把場面搞得太大。”
老爺子沉默片刻,緩緩點頭:“你說得有理。人情不怕長,就怕短。細水才能長流。那就按你說的辦。”
商量完這事,屋裏的氣氛漸漸輕鬆下來。
老爺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後低聲告訴盛妍:“剛才接到消息,彭宴舟已經動身去了京市。那邊廠區有意調他過去,擔任更高級別的職務。他們也徵求了咱們家的意見。”
盛妍微微一怔,隨即平靜地迴應:“這事兒我聽爺爺和彭宴舟的。他們去哪兒,我和順哥就跟到哪兒。我不圖安穩享福,只願一家人齊整,平安順遂。”
老爺子凝視着窗外漸暗的天色,聲音沉穩而深遠:“我是這麼想的——司野能力夠強,功勞也夠硬,在哪個廠區都能勝任團長。可問題是他太年輕,三十出頭就想往上走,難度不小。現在提拔講究資歷與口碑,單靠成績還不夠。如果直接去京市這種地方,容易被人說是靠關係上去的,對他名聲反而不利。”
他頓了頓,目光堅定:“我希望他能去條件苦一點的地方歷練幾年,偏遠些也沒關係。風吹日曬,實戰磨礪,讓他不靠背景,只憑本事闖出一片天地。這樣的路走得雖慢,卻穩當紮實,未來才真正立得住腳。”
盛妍聽完,靜靜地思索了幾秒,而後擡起頭,眼神清澈而堅定:“我懂了。您的考慮很長遠,不僅爲他的前程,更爲他的爲人。我支持爺爺的想法。”
這個家屬院總體不錯,鄰里之間大多和睦,雖然雞毛蒜皮的小摩擦時不時會有,比如晾衣繩佔位、孩子打架、狗吠擾民之類的事,但大的問題盛妍都應付得來。
她一向待人真誠,處事公正,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信服她。
傍晚時分,夕陽灑在水泥小路上,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暈。
盛妍小心翼翼地扶着爺爺,兩人慢慢朝麥金花家走去。
風輕輕吹過,帶來一絲涼意,爺爺拄着柺杖,步伐雖緩卻不曾停歇。
“太爺爺!媽媽!”
門還沒推開,順哥的聲音就從小院裏傳了出來。
緊接着,“吱呀”一聲,門被猛地拉開,他滿臉興奮地衝出來,小臉通紅。
幾乎是同一刻,小胖也從屋裏蹦了出來,腳步踉蹌卻急切,嘴裏大聲喊着:“老爺爺!乾媽!”
他眼睛亮得像星星,臉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悅。
進了屋,麥金花連忙迎上來倒茶遞水,嘴裏不停地說着感激的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