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老夫人的臉色唰的一下就變的煞白。
他們老年人，肯定是見多識廣的，也是很相信神神鬼鬼的東西。
有些人臨終前，就會突然去望路。
這種情況呢，通常是會發生在老人去世前。
老人突然出去，東張西望，似乎是在尋找通往下一個世界的路。
這種行爲在民間，是被認爲是老人即將離世前的徵兆。
冷若霜倒是沒有注意到厲老夫人的臉色。
她正在給厲老爺子按電視，他說想看某部打仗的片子。
這部戰爭片，他看了無數遍，因爲裏面的主角是他的老班長。
一邊尋找電視，她還一邊說道；“對了，剛才爺爺站在門口的時候還遇到了對門的嫂嫂呢，嫂嫂抱着孩子，那孩子哇哇哭，要不是那孩子哇哇哭，爺爺還在發呆呢，我都喊了他好多聲了，他都沒反應。”
厲老夫人的心徹底沉入了谷底。
在她看來，這種種跡象都證明，她的老伴真的命不久矣了。
孩子天生具有感知力，能夠察覺到成年人難以感知的變化。
換種方式說，就是他們的天眼還未關閉，能感知到即將去世老人周圍的一些東西和氣場。
厲老爺子一直吊着一口氣，或許就是在等厲靳俢的孩子出生。
夫妻五十六載，青絲到白髮，真正是相守了一生。
先走的那個不可憐，留下的那個才可憐。
厲老夫人再也強忍不住眼淚，但她不想讓他們看到，她匆匆起身，說道：“我去佛堂念念經。”
“爺爺，是這個嗎？”
冷若霜已經將厲老爺子要看的電視放了出來。
厲老爺子連連點頭道：“是，是這個，這個人就是我的老班長，你看他身邊那個就是我，我當年長的可比這個演我的好看多了，當年……”
老爺子眉飛色舞，十分激動。
他講的這些，冷若霜從前聽過無數遍，但是她已經不記得了。
所以厲老爺子講的時候，她就像是第一次聽到一般。
厲老爺子也說的十分激動，唾沫橫飛，有時候說起敵人，眼底還帶着殺意，十分駭人。
祖孫倆很是和睦的相伴着。
而厲老夫人卻是一個人在房間裏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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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去佛堂，而是獨自回了房間，坐在牀上哭了一場後。
又翻箱倒櫃的不知在找什麼。
不一會，她提出了一個很大包，她將眼淚擦掉後，這才將包裹打開，她低聲說道：“眼淚不可以落在衣服上，不然人就捨不得走了。”
原來，包裹裏面放着一身色彩豔麗的衣服。
這是很多年前就準備好的壽衣。
一共兩身。
這老衣啊，早晚會用上的。
一個家裏，來了新人，舊人就該走了。
現在是老伴，馬上就是她了。
“奶奶，你怎麼一個人在房間。”
冷若霜沒在佛堂找到人，便來了房間。
厲老夫人淡然的整理着放在牀上的衣服，情緒已經冷靜下來，都這個年紀了，早就看淡生死了，她詢問道：“你爺爺呢？”
冷若霜懵懂的雙眼裏透着無辜，隨口說道：“看電視看着看着睡着了。”
厲老夫人手微抖，又很快恢復冷靜。
“奶奶，你這是？”
冷若霜看見牀上的花花綠綠的衣服，心頭忽然咯噔了一下。
她知道這是什麼衣服，這是死人穿的衣服。
厲老夫人微笑着，眼底透着看淡生死的淡然。
“老衣，我和你爺爺百年以後穿的，都準備了十幾年了。”
冷若霜忽然就紅了眼睛，心裏十分難受。
“奶奶，我不要。”
“傻孩子，這是誰都會經歷的。”
冷若霜哭了起來。
“我不要，奶奶我不要。”
厲老夫人無奈的看着她哭，但手卻沒閒着，說道：“這件是穿在裏面的，這個釦子是這樣扣的…..”
這種衣服，釦子都是布做的。
冷若霜雖然在哭，但很認真的聽她說完了。
“記住，衣服上不準落淚，也不能把眼淚掉在我和你爺爺身上。”
冷若霜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又像個小孩子似的，不停的擦淚，不停的哭。
厲老夫人又將衣服一一收拾好。
這才出了房間。
冷若霜緊隨其後。
她在想，冷若霜說，老頭子看電視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會不會就這麼去了。
厲老爺子靠在沙發上，她一步步走近，在他身邊坐下，握住了他的手，手還是溫熱的。
他們在這個家裏生活了幾十年，無數個日日夜夜，都是坐在這沙發上相伴的。
就這麼坐着，看着電視，重複但不枯燥的，相伴着彼此，走過了這麼多年。
只是再遠的路，都有盡頭。
冷若霜站在一旁都不敢哭了，不知是不是因爲看到壽衣的緣故，遲鈍的她此刻竟隱隱感覺到了什麼。
“爺爺….”
她輕聲喚了一句。
厲老爺子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有些迷糊。
冷若霜長鬆了一口氣，想着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厲老夫人神情平和淡然，只是握着老闆的手更緊了些。
下午兩點多左右。
十點半進入手術室，現在已經過去四個多小時了，而厲靳俢也在手術室門口站了四個多小時。
搶救中的燈一直亮着，此刻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手術室門口已經沒有哭聲了。
大家都在靜靜等待着，等待着消息。
蘇知雲已經抽了兩次血了，此刻她臉色蒼白，就那麼被傅裴琛摟在懷裏。
因爲第二波血漿來不及了，所以蘇知雲又抽了一次急用。
待第二波血漿調來以後，她便也在輸血。
這期間，護士出來又下了兩次病危通知書。
這麼長的時間，蘇知意等於是身上的血都換了個遍。
蘇知意沒出來，但兩個孩子其中一個從新生兒科裏出來了。
體重沒到五斤的那個，需要暫時住在保溫箱再觀察一晚上。
溫如意去將孩子抱了過來。
體重達到五斤的那個，是男孩。
此刻他正睜着無辜純淨的眼睛，望着這個陌生的世界。
可溫如意抱着他卻是忍不住的落淚。
“孩子還這麼小，不能沒有媽媽，一定要平安出來了。”
周彎彎脾氣暴躁的罵道；“你想說，他這麼小沒有媽媽很可憐是嗎？可我覺得他一點都可憐，因爲他還活着，而知意卻快要沒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