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列祖列宗排隊扇你嘴巴子

發佈時間: 2025-11-24 13:4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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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桃桃就問了沈大山一句話,是不是認準春娘兩口子了。

沈大山堅定地點了點頭。

沈桃桃拍了拍胸膛:“爹孃那,刀山火海,妹子替你淌了!”

竈火映紅了何氏焦黃的臉。她坐在炕上,手邊是半截子沒補完的褂子,揉搓得全是褶皺,像是也跟着主人一起心煩意亂。

“桃兒啊,不是娘想不開,”她的語氣裏溢滿愁苦,“你大哥是個實心眼,那春娘不一定是看上了他這個人,況且春娘之前……真要是過到了一個炕頭上,咱們老沈家就成了寧古塔的笑話了。”

“他爹,你說句話啊。”何氏急得又去拽沈父的袖子。

沈父佝僂着腰,悶頭往竈膛裏又添了一把煤,臉色在濃重的菸灰裏看不出喜怒,半晌才含糊一句:“大山吶,你是咱家老大,咱老沈家當年在京城,那也是頂着烏紗帽走的人家,雖說倒了黴,可這骨頭縫裏的那股子清氣不能丟啊。你那原配再不濟,好歹是正經出身……”

他用木棍捅了捅煤火,指尖哆嗦着,“那春娘爲了口吃的就……這要真進了門,埋進咱沈家墳頭,那地皮都得跟着臊得慌,列祖列宗怕不得半夜掀了棺材板找我嘮嘮。”

沈小川才扒拉完一碗米粥,這會兒舔着碗邊兒,看看爹孃黑透的臉,又瞅瞅大哥沈大山那像頭倔驢似地杵在地上,心知要糟,急急插嘴:“大哥,明年開春流放犯還能到一批,裏頭指定有黃花大閨女,何必緊着她一個名聲爛透了的。”

坐在炕沿的沈二嫂一直悶聲不吭,低着頭,手指理着麻繩線,卻越纏越緊,那硬麻繩深深陷進肉裏也渾然不覺。

春娘變大嫂?她想都不敢想。

那春娘,實在是妖精託生似的,雪地上走一圈兒,腰是腰,屁股是屁股,幹活時哼哼兩聲就跟勾魂曲似的,雖然生過娃,但那臉蛋子水靈得能掐出水。

食堂打飯那會兒,多少個漢子眼珠子黏在她身上拔都拔不下來。

自己如今挺着肚子,腰粗得跟桶似的,臉也浮腫發黃。若真讓春娘進了門,沈家這個院子裏,還有自己站腳的地兒嗎。

心裏貓抓似的難受,嘴巴卻像被麻繩縫住了,一個字也倒不出來,只能摳着手裏的麻繩。

沈大山膝蓋骨磕得生疼,卻硬生生挺着,梗着脖子,“娘,她拖着小妞妞,白天在冰碴子地裏刨食,黑夜裏抱着孩子怕被狼叼走,她拿着菜刀擋在自家門口那股子勁兒,爹,娘,你們沒瞅見。”

他聲音嘶啞得裂帛一樣,“我沈大山這輩子慫慣了,當年護不住爹孃被人從京裏推到這雪殼子裏等死,護不住自個兒媳婦拍拍屁股走了留我個笑柄。這回,我就要護着,你們看不起她那些糟心爛賬。那好啊!就把她那份爛賬,砸我沈大山臉上。我認!從今往後,她春娘身上的口水和爛泥,我一肩扛了!我就要她,娶定了!”

木屋裏的空氣凝滯。

何氏的胸脯劇烈起伏着,像是拉破了的風箱。沈父拿着燒火棍的手哆嗦得不成樣子。沈小川嘴脣動了動,對上沈大山那雙發紅的眼,半個字也吐不出來。沈二嫂把頭垂得更低。

“砰!”

所有人都被驚得一哆嗦。

沈桃桃手裏的粗陶大碗,被她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屋子裏所有的目光瞬間全釘在了她身上。

她先看向氣得渾身哆嗦的何氏,“娘,你那顆心就只裝得下老孃們兒的閒話唾沫星子。春娘那樣的是啥?那是荒原上自己往出蹦的野草。她男人一家死絕了自己撐門戶,拖着崽子在閻王殿門口蹦躂也沒折了腰。這樣的女人,往你沈家門楣上一戳,那是給你老沈家鑲金邊。”

她一扭頭,帶着怒氣的目光轉向沈父,“爹,你還唸叨官家小姐?當年你好聲好氣當祖宗似的供着的那個官家小姐呢?啊?沈家被抄家流放那天,她拍屁股走人的時候跟你念舊情沒有?列祖列宗咋就沒半夜爬出來扇你嘴巴子,問問你怎麼給沈家挑這麼個‘好主母’!”

最後那滾燙的目光砸在沈小川臉上,帶着毫不掩飾的鄙夷和嘲諷:“還有你,沈小川,吃飽兩天飯不知道自己是誰了是吧?骨頭縫裏那點紈絝兒飄起來夠勁兒是不是?挑?你拿什麼挑?寧古塔的地皮子都得從大哥手裏頭一分分摳出來給你,大哥掙工分給你燒煤供你活着喘氣兒,現在還敢覥着臉在這兒指手畫腳?你以爲寧古塔是你後宮,選妃呢?要不要給你扎個戲班子唱三天大戲你再挑?”

那刀子一樣的目光最後掃過沈二嫂,眼底的火焰跳了一下,終究沒有燒過去。

沈二嫂摸了摸肚子,長吁了一口氣。

噼裏啪啦一通爆裂的怒斥,像燒紅的烙鐵輪番狠烙過屋中的每個人,燙得他們臉上火辣辣一片,又臊又疼又懵,張着嘴,一個字都接不上來。

屋裏只剩下沈桃桃最後那句“輪不到你們那漿糊腦子掰扯。”的迴音,在空氣裏嗡嗡作響。

沈大山那顆冰凍的心,此刻像被無形的暖流澆化了。他死死咬着牙關,腮幫子高高鼓起,強忍着那幾乎要衝眶而出的滾燙。

他看向沈桃桃的眼神充滿了崇拜和熾熱,吸了吸鼻子,才嘶啞地吼出聲,像宣誓又像吶喊,每一個字都砸在地上錚錚作響:“桃,哥……哥這輩子記死了,日後你就是我祖宗,老哥給你養老送終。”

聽着很真誠,但沈桃桃只想把碗砸他臉上。

屋外的冰檐下,謝雲景已經站了半天,肩上玄色的大氅落了一層薄薄的雪粒子,襯得他眉目越發清洌。

他像一尊沉默的黑塔,無聲無息。

張尋那傢伙則縮着脖子,恨不得把自己埋在謝雲景身後,只伸着腦袋,一臉“見了鬼”的表情,聽着屋裏那酣暢淋漓的罵聲。

他扭頭湊近謝雲景耳邊,壓着氣聲,眼珠子都要瞪出來:“天啊,主子……這沈桃桃……脾氣可真辣啊,瞅瞅,這一大家子都快讓她給活撕了。這往後您要是真娶回家……嘶……”

他似乎已經預見謝雲景將來暗無天日的“悽慘”生活,搓着手,滿臉同情又帶着點兒幸災樂禍,“這日子還能好過嗎?妻管嚴跑不了啦。”

謝雲景那雙深得似寒潭的眼,越過木門的縫隙,落在屋內那個因爲發怒而站得筆直的身影上。

他微微動了一下嘴角,低沉的聲音,清晰地傳入張尋的耳朵裏:“那也比某些人,孤枕冷炕,無人管束……來得有滋味。”

他頓了頓,再開口時,那聲音裏揉進了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溫柔,“況且……我喜辣。”最後三個字,輕描淡寫,卻擲地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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