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寧這時已慢慢地平復下來,她歉疚地看着於鋒,“對不起,我賠你一件新的好了。”
說完,她撫着肚子緩緩蹲下身子,就算要賠他一件新的,這舊的也得給他撿起來纔行。
她一直練瑜伽,身子也不算是太笨重,可要彎身撿外套也有一點困難。
“思寧!”於鋒大手伸着攔住她的動作,“我來撿就好。”
紀少衍看着他放在程思寧手臂上的那只大手,莫名覺得刺眼。
於鋒很快地將外套撿起來,“送去幹洗一下還能穿,你不用再給我買新的了。”
“這哪行。”程思寧看着上面的灰塵,“這會應該還有商店沒有關門,我們去買一件吧,這樣我心裏能好受點。”
於鋒沒再拒絕,“好。”
說完,兩人步伐一致地朝着不遠處那輛越野車走去。
“程阿醜,”暗黑的眸子死死盯着程思寧纖細的背影,紀少衍平靜開口道,“你確定要跟他走?”
明明是淡的不能再淡的語調,可程思寧卻聽出了一股子威脅。
回眸,果然,紀少衍看向於鋒眸子裏的玩味那樣重。
於鋒怎麼招他,惹他了。
她以前怎麼不知道,他這個要這樣惡劣,噁心。
程思寧眉心擰着,“紀少衍你什麼意思?”
男人沉靜地看着她,不鹹不淡地開口道,“我什麼意思程阿醜你不知道?”
“……”
程思寧的心瞬間被什麼東西狠狠一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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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在一個屋檐下這麼多年,又在律所跟在他身邊這麼久,她如何不懂他這樣的眼神是什麼意思。
帝都這樣的地方,錢和權,但凡有一樣,都是可以橫着走的。
何況這兩樣,紀少衍都有。
她在律所,親眼見過一次又一次,他都是怎樣用手段對付那些他看不順眼的人。
於鋒的家世是還可以,可紀少衍如果存了心思要對付他,也不過是分分鐘的事。
閉眼,程思寧無聲地深呼吸了下,轉而脣角彎着看向於鋒道,“於鋒,不好意思,我突然覺得有些累了,外套改天我買好了再送給你吧,好晚了,聽說明天你還有屍檢要做,快回去休息吧。”
於鋒是聰明人,兩個人之間的暗涌,他看出來一些,但他沒有點破,只是像往常一樣對她道,“要照顧好自己。”
程思寧望着他關切的眸子,眼眶一陣暖脹,她點頭再點頭,“謝謝你陪我過生日,我今天很開心。”
不想讓她爲難,於鋒去車上取過來送她的生日禮物遞給她。
程思寧不知道他還準備了禮物,而且竟然還是她喜歡的積木永生花,她只在他面前說過一次的。
她接過來,感激的不知說什麼好。
“無聊的時候拼一下,”於鋒貼心的叮囑,“不過也別玩太久,手指會磨的不舒服。”
程思寧看看花,再看看他,哽咽着說了個好字。
一直到於鋒車子的尾燈都再也看不見,她還在原地站着。
紀少衍凝着她望夫石一樣的眼神,涼涼扔給她一句,“離他遠點,他救不了你,也別讓他因爲你受牽連。”
他話音落下去有一會,程思寧才緩緩收回目光,她看他一眼,“你有什麼不爽的,衝我一個人來就好了,動我身邊的人,會顯得你紀大狀挺LOW的。”
LOW!
這死女人現在是在爲別的男人說他low?
紀少衍薄脣動着剛要說什麼,程思寧輕淡的聲音便傳入耳朵裏,“再有不到四個月而已,孩子生下了,我不就可以任你拿捏了。”
她的聲音輕的像一縷煙,紀少衍擡眼看過去,秋日涼風裏,她一身杏色揹帶孕婦裙,巴掌小臉上的神情一片死灰,那雙往日靈動的眸子裏亦是一片黯淡。
她的手還是撫着高隆的腹部,可那動作是那樣的機械。
整個人像是被什麼掏空了,沒有了靈魂,只有軀殼還硬撐着。
紀少衍看着這樣的程思寧,心頭忽然升騰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帝都的夜景是很漂亮的,尤其回紀家老宅這一路上的風景,程思寧從前真是百看不厭。
她坐在後排座椅上,腦袋輕輕地靠着車窗,好快啊,她的生日就要這樣結束了。
明年的這個時候,她會是在做什麼呢?
應該是在帶孩子吧。
她第一次去產檢時,醫生就跟她說過,她天生子宮壁薄,而且子宮後位,懷孕會比一般女人困難,所以,她大概這一生就只有這一個孩子了。
可惜,她只能陪孩子到兩歲。
也或者……
更短。
這是她這些天來總不願意去面對的事,她是很害怕分離的,何況這一次的分離,是要跟自己的骨肉。
然,現在坐在紀少衍開着的車上,不受控地就開始想。
肚子裏的小傢伙這時感知到什麼一樣,突然一陣大幅度的拳打腳踢,開始程思寧還受的住,好一會兒後,她禁不住地啊了一聲。
聲音不大,可駕駛座上的紀少衍也聽到了,他撩起眼皮朝後視鏡看了一眼。
程思寧縮着身子坐在那裏,表情看起來有些痛苦。
“啊!”
程思寧這時又低喃了一聲,小傢伙,怎麼會突然這麼皮。
車子雖然不太顛簸,可她也受不了了,“紀少衍,”
她低低的叫着他,“你可不可以停下車?”
她看起來有些難受,呼吸也很不對勁,視線移到她肚子上,紀少衍默了默問道,“你怎麼了?”
程思寧舔舔乾澀的脣瓣搖頭,“我沒事,是孩子,他突然動的厲害,我有點怕,停一停再走。”
動?
這麼個小東西,他能動成什麼樣?
紀少衍雖不解,但看她那樣子也不像是裝的,就緩緩將車子停在了路邊。
“寶寶,你乖一點不動了好不好?不然你再這麼動下去,我們可得去醫院了呢,那地方你老媽可不喜歡了,你配合點,嗯?”
女人的聲音低而軟,尾音拉的長長的,簡直就像是在撒嬌。
紀少衍認識程思寧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聽她這樣講話,語氣柔的像水。
側目看過去,女人低着頭,脣角掛着恬淡的笑意,白皙的臉蛋很柔和很柔和,低垂着腦袋,周身都散發着一種母性的光輝。
彷彿現在懷裏已經抱着初生的嬰兒一樣。
“哇,小可樂你真是乖呢,媽媽才這樣說你就不怎麼動了,你怎麼這麼棒呀,你老媽長到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見到像你這麼棒的小寶寶呢。”
紀少衍聽着她軟軟的碎碎念,奇異地,先前心頭的那些煩躁平穩不少,不過,“小可樂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