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整個寧州軍營沉浸在一片熱鬧聲之中。
和前些日子衆人的惶惶不安不同,今日整個軍營上到將軍們下到小卒,所有人都很高興。
朝廷派宋大人送來了充足的軍糧物資,顧將軍不是個吝嗇的,昨日夜裏起大家就都吃上了米飯和肉,棉衣布料也都送到了,所有人都不用怕寧州寒冷的天氣了。
今晚,白監軍特意爲宋大人接風洗塵,順便也讓大夥高興高興。
肥美的肉在火上滋滋地烤着,軍技營的姑娘們扭着曼妙的身姿跳着舞,倒讓所有人都忘了身在戰場。
顧靖庭坐在主位之上,不斷地有人來向他敬酒,他一一回應着。
實則擺在他面前酒壺裏的根本就不是烈酒,只是一些寡淡的茶水。
身爲一軍主將,即使是在這種慶功的時候,他也不能放鬆戒備。
況且清初傍晚替他換藥的時候特意叮囑過,不能喝酒太過。
清初的話總是要聽的。
顧靖庭深邃的雙眸劃過座下一襲白衣的宋明修,宋明修此人雖心思陰毒,但不得不承認,他有一副好皮囊,生得白白淨淨的,一舉一動也頗有些文人的氣度。
“宋大人,本將軍敬你一杯。”顧靖庭朝宋明修舉起了手中的酒杯。
宋明修忙站起身:“不敢,不敢,下官敬顧將軍。”
儘管心裏恨毒了顧靖庭,宋明修表面卻不敢有一絲的不恭敬。
他從未來過軍營,並不知這軍中之人都是這般的魁梧高大,身強體壯,便是那嗓門都能叫他膽顫幾分。
雖然顧靖庭並未當着衆人的面說什麼,可顧靖庭的那些親兵都知道,北狄軍營中,是顧靖庭冒死救了他,他還險些害得顧靖庭失了一臂。
他若是敢當着衆人的面對顧靖庭不敬,只怕顧靖庭的那些屬下第一個不饒過他。
宋明修仰脖喝下了一杯酒,立刻被辣得咳嗽了起來。
這軍中的烈酒同他在風花雪月的場所喝的那些果酒不同,一口下去,只覺得肺腑都在燃燒一般。
這時,顧靖庭身邊的王軍師上前攬住了他的肩膀:“宋大人,你這不夠意思啊,我們將軍敬你一杯酒,你怎麼也得回敬一罈纔是。”
王軍師說着,拿了一罈子的酒給宋明修,豪爽笑道:“喝吧,宋大人。”
旁人不知道,他還能不知道嘛,這個所謂的狀元郎,不僅害得他們將軍受傷,竟還妄想同他們將軍搶雲小姐,簡直就是蚍蜉撼樹,不自量力。
“不不不,王軍師,本官酒量淺薄,喝不了一罈。”
宋明修連連擺手,這麼烈的酒,他若是喝上一罈,肯定就神志不清了。
“宋大人,您給兄弟們送來了糧食物資,大夥都想感激你呢,大夥說對不對啊?”
“對,宋大人,喝吧!”衆人忙跟着起鬨道。
王軍師說着,打開了酒罈子,直接往宋明修的嘴裏灌:“宋大人,喝吧,沒得讓兄弟們瞧不起你。”
宋明修身形瘦弱,哪裏是這些武將的對手,王軍師一只手就將他整個人按得牢牢的,他被逼着灌了好些酒。
那些酒順着他的嘴角鼻孔流出,嗆得他咳嗽不止。
“靖庭,這樣不好吧,宋大人他是文臣,你不該讓底下人這般戲弄他。”白扶黎在一旁皺眉勸解。
顧靖庭喝了口茶,側眸看了白扶黎一眼:“白監軍今日特意辦這接風宴,不就是爲了讓宋大人高興高興嘛!”
“可是,宋明修畢竟是朝廷命官,萬一他回京參你一本。”
“他的命都是本將軍救的,他憑什麼參我。”顧靖庭捏着手中的茶杯,語氣冷得有些可怕。
“靖庭,你以前行事不是這般莽撞的。”白扶黎瞥了坐在角落裏的雲清初一眼,眼神中淬了毒一般。
這個沒良心的女人,自己的未婚夫被這般欺辱,她竟還專心地吃着東西,好似什麼事都同她無關一般。
顧靖庭卻並不理會白扶黎的話,他的眸光越過場地中央那羣跳舞的軍技,落在了角落裏那個正安靜吃着東西的雲清初身上。
這個小女子,即便身處在這樣混亂的場合中,亦是不顯粗俗,渾身上下散發着讓人挪不開的光芒。
顧靖庭抿着杯中茶水,愈發想要快些結束這場戰事,這樣的地方實在是不適合雲清初長時間生活。
此時,一羣軍技一舞跳罷,盈盈上前跪拜在顧靖庭面前。
領舞的吳菀菀眉眼含情地看向顧靖庭:“顧將軍,不知罪女跳得將軍可還喜歡?”
顧靖庭疏離笑笑:“本將軍乃是粗人,欣賞不了這樣的舞蹈,宋大人文采斐然,想必定有所感吧?”
聽顧靖庭叫他,宋明修推開了面前同他喝酒的衆人,臉色漲紅地抱拳:“下官……下官覺得甚好。”
宋明修其實壓根沒有看這些軍技跳舞,他被那些人灌得七葷八素的,這會兒人都有些昏沉沉,哪裏有心思欣賞這些舞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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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大人喜歡就好。”顧靖庭爽朗一笑,指着吳菀菀道,“你,去敬宋大人一杯。”
吳菀菀頷首,上前端了酒杯:“罪女敬大人一杯。”
宋明修此時眼前已經出現了重影,他恍恍惚惚地看向眼前的女子,突然脣角帶起了一抹笑意來:“清初妹妹——”
吳菀菀指尖一顫,杯中酒灑了些許:“宋大人,您認錯人了。”
宋明修恍然,眼前的光線又分明瞭一些:“抱歉,姑娘,是宋某認錯了。”
宋明修說着,接過吳菀菀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
吳菀菀看着面前俊朗飄逸的男子,心尖微微有些發酸,這般好看的男人竟也是爲了雲清初來的。
“宋大人對雲清初真是情深意重啊!”白扶黎坐在位置上,語氣帶了幾分意味不明。
“對了,雲清初,今日軍技營的人都獻了藝,你身爲軍技營的一份子,是不是也該爲將士們表演點什麼?”
雲清初聽到白扶黎叫她,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站起身頷首道:“清初才疏學淺,實在是沒有拿得出手的技藝。”
“雲清初,我雖不常與你們這些京城閨中小姐們走動,但多少也聽過你才女的名聲,怎的,你是覺得我們軍中將士不配讓你獻藝嗎?”
白扶黎此話說得挑撥之意明顯,她知道雲清初自從進了軍醫署之後,就屢屢立功,軍中的將士們也都很喜歡她。
一來她長得好看,性格溫柔,二來她是顧靖庭點名要護着的人,誰也不敢輕視她。
如今軍中,她區區一介軍技,倒是比她這個監軍還要受人喜歡。
所以,她如何會輕易放過今日這個機會,她定要打破她身上高高在上的樣子,讓她同旁的軍技一般,成爲供人欣賞的玩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