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憑什麼覺得,我會聽你的?”陸見深深邃的眸子,落在林鹿身上。
她就很隨意的坐在後座上,可對陸見深來說,卻是一眼萬年。
林鹿也沒生氣。
事實上,她也沒覺得陸見深必須要聽她的,她只是建議,聽不聽是陸見深的事,何況,換做是她,也不一定會聽對方的。
林鹿淡淡“哦”了一聲:“那當我沒說。”
陸見深:“……”
氣氛頓時有點僵硬。
陸見深以爲林鹿會像以前一樣,很強勢的提出要求,但她沒有,她甚至沒和自己爭論,不知道爲什麼,陸見深心底那股怪異的感覺又浮了出來。
“宴行的事,他自己會處理,”陸見深開口,“我沒必要插手,不過,話說回來,林醫生,他們之間究竟什麼結果,我都希望不會影響你和宴行的關係,他沒對不起你。”
厲宴行迴歸厲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爲林鹿。
包括殺死宋寧,其實都不只是爲了秦可可。
還有林鹿。
林鹿是厲挽瀾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血脈,她活着,就好像厲挽瀾還活着。
所以,厲家主和厲宴行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她。
“我知道,”林鹿疲倦的按了按太陽穴,“就是因爲知道,所以,他們誰受傷我都難過,但是感情的事不能強求,我尊重他們的選擇。”
如果秦可可想回到厲宴行身邊,她不會說什麼。
秦可可要走,她也會支持。
這從來都是兩件事。
“嗯。”陸見深鬆了一口氣,“不過,以我對宴行的瞭解,他決定放手,就不會再去找秦小姐,秦小姐可以安心了。”
安心?
林鹿怎麼聽都覺得這句話有點諷刺。
秦可可愛厲宴行,這一點不用質疑,只是厲宴行的方式太過極端,根本不給秦可可自由,在厲宴行這裏,秦可可就像是一只精心豢養的金絲雀。
她要做自己。
他們都沒錯。
只是,有的人就是這樣,明明相愛,到最後還是要分開。
這纔是林鹿覺得最可悲之處。
這世上,有人喜結良緣,有人酒逢知己,有人窮途末路,有人洞房花燭,也有人,在最愛一個人的時候不得不選擇分開。
越愛,越痛。
他們明明都可以爲了對付不顧一切,卻還是不能走到最後。
那這世上,還有什麼是永遠?
她不知道。
“厲宴行傷得很重嗎?”林鹿突然問了一句。
不管怎麼說,厲宴行也是她哥哥。
厲家是母親的家族,雖然她從小都沒回去過厲家,厲家也和其他大家族一樣勾心鬥角,但至少,厲家主和厲宴行是把她當家人看待的。
厲宴行爲她做的,她都看在眼裏。
“子彈打穿肩胛骨,”陸見深回答,“運氣好,只是廢一段時間,運氣不好,他這只手就徹底廢了,你要知道,他當時沒多想,他是準備爲了救秦可可去死的。”
沒人知道那一槍會打在哪兒,厲宴行就那麼撲過去,本身就是爲了赴死。
但這結局,比他死了還難受。
他拼死都要救的人,就這麼義無反顧的離開他身邊。
他做了所有能做的事,卻發現這個人還是不愛自己,所以,他放棄了。
不但放棄了這段人,也放棄了自己。
“醫生說,他沒什麼求生意志,”陸見深頭疼,“醫生救得了他的命,救不了他的心。”
林鹿沉默了。
她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自己的路,自己走,”林鹿沉默了許久,沉聲道:“也許,可可也有她的苦衷……”
“苦衷?”陸見深的聲音犀利,打斷林鹿的話:“當初宴行和她分手,回京都的時候,不也是有苦衷,秦小姐聽他解釋過一句嗎?”
沒有。
這件事,林鹿也知道。
那時候的他們,都覺得對方的苦衷不是絕路,明明可以讓對方知道,而不是這種自以爲是的所謂保護,把對方當傻子一樣欺騙。
但現在,林鹿才知道厲宴行的選擇沒錯。
只是立場和角度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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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們都太愛對方,反而更容易傷害對方。
不愛就不會痛苦了。
“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了你。”林鹿說的是實話。
事實上,陸見深你也回答不了。
因爲即使他聽過很多道理,即使他權衡了所有利弊,到最後,他也會跟厲宴行做一樣的選擇,這個問題,無解。
如果我爲了證明我愛你,把你捲入未知的傷害裏,這還是愛嗎?
如果我爲了保護你,而不得不傷害你,即使這傷害不是無意的,但傷害就是傷害,無可更改。
愛或者不愛,也許從不需要理由。
但在這個俗世的愛恨情仇裏,它偏偏需要驗證,又或者試探。
“所以,他們都沒錯,”陸見深沉聲道,“我們也沒錯,林鹿,我們都只是太愛對方,我們都只是,沒得選擇。”
林鹿聽到前半句,本來還覺得沒什麼,陸見深這個人,似乎也沒那麼討厭。
但後半句,每個字她都認識,但一句都聽不懂。
秦可可和厲宴行就算了。
他們,太愛對方?
他們甚至都沒有過交集!
林鹿想追問,但沒等她開口,她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是秦可可的號碼。
林鹿皺起眉頭,按下接聽鍵。
“鹿鹿,我……他,他還活着嗎?”秦可可聲音顫抖,有些語無倫次:“我,我什麼都不想要了,我也不要自由了,我想回到他身邊,我想他好好活着,鹿鹿,求你了,帶我去他身邊好不好?求你了。”
她曾經不顧一切想從厲宴行身邊逃走,因爲她覺得厲宴行不愛她。
可當那聲槍響就在她耳邊,生死一線的時候,她才知道曾經的自己多可笑,而厲宴行又爲了保護她,付出了多少。
他的世界,從來都這樣,而她的苦難,也都是真實不虛假的,他們彼此傷害,卻從來都沒彼此完全的信任過對方。
厲宴行是。
她是。
所以,他們白白錯過了這麼多時間,除了互相傷害,什麼都證明不了。
她不想逃了。
即使她騙過全世界,也騙不過自己。
她愛厲宴行。
從始至終,從未改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