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枝意頓了幾秒,才走過去。
拉開後排車座的門。
前排靳承洲的輕嗤聲自然而然進入耳裏:“把我當司機?”
沈枝意握在車把手的傷一停,旋身擡頭望去。
微醺流淌的米黃光線籠罩在前排。
男人半側着臉,陰影沿着挺拔鼻樑鋪滿另一邊臉,神情冷淡裏又夾雜着一絲其他的味道。
他低低道:“嗯?”
有一瞬間,沈枝意甚至感覺靳承洲在勾飲自己。
纖細指尖鬆開,關上後排座門。
沈枝意彎腰上了前排副駕駛。
“我以爲你在後排座,所以下意識去了後排。”她道:“今早不是景東開車嗎,怎麼你自己開車了。”
靳承洲:“他有事要做。”
沈枝意眼睫眨了眨,沒有多問。
哦了一聲,就低下頭,給自己系安全帶。
‘呲溜’
菸蒂碾滅在菸灰缸裏。
靳承洲略微探身,長臂撈住她的下顎。
帶着微微苦澀的吻——
在脣上落下。
口吻冷淡,帶着幾分陰陽怪氣:“不問問?”
沈枝意怔愣片刻。
很快,回過神來,道:“你想跟我說的時候,自然會跟我說的,不需要我問。”
靳承洲眉梢一挑,語氣好了幾分:“他去處理周生允的事了。”
這裏不是港城,是京北。
饒是周生允的確理虧,但這也不是靳承洲打斷周生允一條腿的理由——
而且,日後還恢復困難。
這讓周家人怎麼能忍。
今天一早,就吵着讓靳家給個說法。
靳家長輩那邊早就在靳甜回去,就知道了一個大概。
知道周生允要利用靳甜去刺激另一個女人,還差點毀了靳家未來進入內陸的計劃。
說法是一點都不想給。
都不想把女兒嫁給他了。
但靳甜對周生允實在是愛得很,吵着鬧着要嫁給他,長輩們也只能捏着鼻子,假模假樣道歉了一番,接着就讓在京北的靳承洲自己商量賠償的事宜。
畢竟,人也是當事人之一。
只是誰知道這個當事人至今都沒有出面商量賠償,還讓助理前去。
完全沒有把周家放在眼裏。
可想而知,周家的怒火更大了!
沈枝意目光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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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在中控臺的手機閃爍——
備註名字是‘周老爺子’。
她心下微沉,沒想到動靜會鬧得這麼大,周老爺子都過來要說法了。
脣角抿緊,輕聲問道:“你不接嗎?”
靳承洲手指叩了叩方向盤,臉上漫不經心,“吃完飯再說。”
沈枝意沿着他的目光看去。
這才發現已經到了吃飯的地點了。
站在大堂門口。
沈枝意突然有點害怕,道:“要不然我還是不進去了。”
靳承洲淡淡掃過她一眼,“都到門口了,不進去,我的面子往哪擱?”
沈枝意:“是你強行把我帶過來的。”
靳承洲眉頭微皺。
沈枝意又道:“你帶我來見你舅媽,想好我們倆是什麼關係了嗎?”
男女感情那點事,可以偷偷摸摸、不見天日——
但,要呈現在人前,還是長輩面前。
總得有個名頭。
至少不能說他們不清不楚。
靳承洲扯了扯脣角,“我是你在牀上的男人,這關係還不夠?”
反問句的語氣,話裏卻全是不正經。
周圍路過的路人紛紛側目看來。
沈枝意下意識踢了踢他小腿,有點惱怒道:“你就不能好好說話。”
靳承洲:“我不是在好好說話了。”
旋身長臂一伸,攥着女人的手腕骨。
“難道我哪兒說錯了?”粗糲指腹捻了一下女人柔軟耳垂,“你早上沒睡在我身邊?”
沈枝意:“……”
男人一旦到有關牀上的事,態度總會變得又諢又痞。
無論是多光風霽月的男人都一樣。
心下腹誹,她再擡眼看過去。
卻還是已經到了包廂門口。
身體僵硬一瞬。
沈枝意強作鎮定的壓下心頭翻涌的情緒,臉上揚起恰到好處的笑容。
靳承洲屈起手背,叩了叩門。
門內沒人應。
靳承洲略略蹙起眉頭,推開門。
包廂裏的菜上齊了。
主位上放着一個小包。
旁邊候桌的服務員解釋道:“剛剛這位女士接了一通電話,就先出去了,可能過會就回來了。”
沈枝意心裏莫名一鬆。
下意識擡眼看向旁邊的靳承洲。
靳承洲沒說什麼,領着沈枝意到旁邊坐下。
過了許久。
門口傳來腳步聲。
接着,門被推開。
沈枝意循着在聲音望去,看見門口的女人。
女人一根髮簪鬆鬆垮垮挽着頭髮,身上是一身翠綠收腰小旗袍,如果不是臉上的細紋和神態裏的疲憊,大概都看不出來是四十歲的人,只會讓人覺得三十多歲。
她盈盈擡頭看過來。
正好和站在桌前的沈枝意對上目光。
緊跟着,她瞳孔顫了顫。
靳承洲:“舅媽,這位是沈枝意。”
沈枝意臉上笑容乖巧,“鞠姨,您好。”
鞠萍神情差點繃不住,半晌說:“你、你好。”
仔細聽,聲音有些顫抖。
靳承洲記着鞠萍急急忙忙出去的事,沒有過多在意兩人的暗潮洶涌,問道:“家裏出事了?”
“沒有,就是你二舅說來港城接我了,讓我跟他下午回去。”鞠萍含糊道。
接着,不等靳承洲開口。
她又說:“這位沈小姐年紀多大了,怎麼感覺比你小很多,你們是在哪認識的?”
靳承洲擡了擡眉,“二十四歲。”
鞠萍臉上的笑容驀然變得有點奇怪,只是很快,她就壓制住了。
沒有讓靳承洲看見。
沈枝意卻是看見了她眼底閃過的慌張,嫌棄和不情願。
眼睫垂落,她手指微微蜷縮。
心裏說不出來什麼滋味。
但,小孩子天生濡慕自己的母親,她總歸是有點難過。
鞠萍說:“那你們是在哪認識的,怎麼——”
靳承洲沒有就這個話題繼續,只說:“舅媽,我和她的事,麻煩你不要透露給我媽聽。”
靳母是不可能允許靳承洲和一個小門小戶的女人在一起。
尤其是,還是當年對靳承洲做出那些事的——
沈枝意。
鞠萍頓了頓,道:“我明白。”
話題到底結束。
再在飯桌上聊得,全是港城的事。
只是——
肉眼能看出來,鞠萍明顯有點心不在焉。
飯局進行一半,沈枝意藉着去洗手間的藉口,出了包廂。
靳承洲看着她離開,回頭看向鞠萍。
“舅媽,出什麼事了?”
鞠萍心頭一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