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他雖然煩她，對於她要學醫也是有些好奇，老太太當千金大小姐一樣養大，時常也帶她去和那些大小姐一起聚會玩樂，怎麼沒像別家的大小姐一樣學個藝術或者是設計之類的，她那麼愛美，會穿衣服，眼光也好，做設計師一定會很不錯。
只是，他沒有問。
但偶爾見她在家裏很用功溫書，也會想象一下未來有一天她穿白大褂是什麼樣子？
如今這一天，終於見到了，已是物是人非。
紀少衍望着程思寧那雙翦翦水眸，好一會才艱澀地開口道，“我不想我的病情被第三個人知道。”
沈思寧，……
一旁的楊護士也，……
果然啊，長得帥的毛病都多。
看個病還給他裝上了。
“OK！”上一秒還花癡的楊護士利落地站起身來，“反正也快下班了，那沈醫生我就先走了。”
她走的話，那豈不是這辦公室內就只有她和這男人了？
雖然這大白天的，這裏又是醫院，這男人應該不會發瘋做出什麼事來，可沈思寧還是不想讓楊護士離開。
不過她也沒有理由留下她，畢竟病人是有隱私權的。
“你哪裏不舒服？”沈思寧又問了一遍。
紀少衍這麼聰明的人怎麼看不出來她的戒備和緊張，半晌，他垂下眼斂，無聲地笑了下，“最近一段時間總是失眠。”
“那你應該去神經內科。”沈思寧立即回他。
“或許吧。”紀少衍沒有給再開口的機會，單刀直入地問道，“沈醫生在冰城開心嗎？”
沈思寧，……
這麼離譜的問題她當然不會回答，“除了失眠還有哪裏不舒服？”
“和於鋒交往開心嗎？”
“……”
對上紀少衍固執的眼神，沈思寧放下手上的筆。
那天回到家，她真的又很認真想了很久，是不是她從前跟這個叫紀少衍的男人有什麼情感糾葛，可她左想右想也還是沒有，最後還是汪音音提醒了她，說她應該是和這男人喜歡的女人長得像。
她平時下班後也是很喜歡追言情小說的，這些年替身文很火，她也跟風看了幾本，的確紀少衍現在的這症狀跟那些替身文男主角挺像的。
也是不想再見到他，沈思寧暫時放下那些對他的反感點頭，像一個老朋友般和他閒聊，“和喜歡的人交往當然開心。”
一抹苦澀的笑意爬上紀少衍的脣角，他嗓音低下去不少，“你喜歡他？”
“當然。”
“喜歡多久了？”
“很久了。”
“爲什麼喜歡他？”
“……”
他還真是越來越離大譜。
不過沈思寧還是回答了，“他人好，對我也好，溫柔，會做飯，紳士，跟在他一起，我覺得很放鬆，很舒服，講不出來具體太多爲什麼，就是喜歡。”
呵。
就是喜歡。
紀少衍目光哀哀看着她，“有多喜歡？”
“……想跟他有以後算嗎？”
紀少衍的心狠狠一梗，他快要呼吸不過來了。
思寧……
思寧……
他半天都不說話，沈思寧的耐心也就耗盡了，“紀先生，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哪裏不舒服了嗎？”
“你喜歡現在的生活嗎？”
紀少衍再度的答非所問令沈思寧眉頭緊皺起，“有什麼理由不喜歡嗎？愛我的哥哥，疼我的嫂子，喜歡的工作，喜歡的男友，很完美啊，你爲什麼要這麼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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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
是啊。
沒有他和小可樂，多完美。
紀少衍苦笑一聲，“沈醫生喜歡小孩子嗎？”
“小孩子？”沈思寧想了想搖頭，“不是太喜歡。”
“……能告訴我原因嗎？”
沈思寧被問住。
對的哦。
人類小幼崽蠻可愛的啊，爲什麼不喜歡？
她想了想，坦誠回答道，“說不上來，就是好像腦子有記憶以來，就對小孩子沒有太多的好感。”
沈墨白。
他可真是聰明啊。
知道以程思寧的體質和心性終有一天要回國，所以讓催眠師給她這樣的暗示，可是這樣，小可樂這些年的思念算什麼？
紀少衍盡力地平復着自己的情緒，還想要說什麼，可又說不出來。
沈思寧不是很懂這男人爲什麼每次都要用這樣悲傷的眼神盯着自己，不過反正後面也沒有病人了，她還要等會才能下班，她也就問了出來，“我長得很像紀先生的愛人嗎？”
紀少衍渾身一震。
他以爲，他這樣失態，她並不好奇的。
“她，過世了？”沈思寧與他對視着，小心翼翼地問。
辦公室在一樓，是個很好的位置，恰好能看到外面的好光景，夏季，處處生機勃勃。
好一會，紀少衍移開視線，他看着外面蔥鬱的景象，想到那晚爆炸發生後，那個村莊裏寸草不生的景象。
霍硯清說的對，活着就好了。
他已經對不起她太多，再強求下去，失去的只怕是更多。
紀家原本欠程家的就已經還不完了，他再糾纏，程思寧哪裏會承受得住呢？
她所有的不幸啊，都是他帶給的。
紀少衍的沉默讓沈思寧很不解，她下意識地追隨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外面一片綠意盎然，風景恰到好處。
可他的眼神怎麼那麼悲涼？
那麼像是透過這景象在看很多很遠很遠的東西。
有什麼？是什麼呢？
她不懂。
“思寧……”低啞的男聲忽然響起，沈思寧疑問的回過頭，看到的是眼眶紅了的紀少衍，他的皮膚白，所以就格外的明顯。
然後，毫無徵兆的，她感覺自己的心忽然疼了下。
“你穿白大褂很漂亮。”她聽到他這麼說。
“啊？”沈思寧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看到男人從椅子上站起身來。
紀少衍其實很想抱一下她，因爲不知道下次見面會是什麼時候。
只是，現在抱她，於她而言，是一種騷擾吧。
她想要的，也只是於鋒的懷抱。
失而復得，這麼短暫。
不過，怪不得別人，紀少衍，你怨不得別人，曾經擺在你面前那麼多次機會，是你自己不知道珍惜。
他深深地看着那張無數次午夜夢迴他都愧疚難安的小臉，沉沉地再次喚了她一聲，“思寧……”
欲言又止的語氣聽得沈思寧莫名心口又疼了下。
她心臟沒問題的啊，怎麼今天這樣疼？
紀少衍喉骨滑動着，“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