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
茶水已經放涼。
那喪鐘傳到這邊來的時候，周嘉禮端着茶盞的手指微微用起了力。
永康帝…駕崩了…
薛承宇的臉色有些凝重。
“周兄。”
他拱了拱手，“皇上駕崩，我等身爲朝中大臣，理應在他左右。”
一聲輕嘆而過。
周嘉禮緩緩起身，他遙望皇宮的方向。
“或許，此刻便是。”
他邁起了步子。
“該進宮了。”
薛承宇見狀，無奈地搖了搖頭，隨即跟上了周嘉禮的步伐。
……
另一邊。
安親王府。
安親王坐在軟凳上，怔怔地望着懷中的暖爐。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因爲他什麼也未曾做過。
蘇懷瑾貼心地替他倒上一杯熱茶。
“父王。”
他溫聲道：“天晚了，該歇息了。”
安親王聽完，沒有任何的動作。
蘇懷瑾勸慰道：“父王…人各有命，旁人插手不得，您不必感到介懷。”
安親王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唉…”
他擡起眸子，“蘇煬直到駕崩，也不過二十幾歲的年紀，本王還記着，他前些年才行弱冠之禮。”
“他還很年輕…”
“蘇煬在位時，雖無功，但亦是無過。”
“他雖有野心，但無處施展，最後落得這般田地，到底是可惜的。”
說罷，安親王擺了擺手。
“本王無礙，只是稍加感嘆。”
“他到底是東秦的帝王，如今駕崩，我們安親王府也要盡了體面。”
蘇懷瑾聽話地點了點頭。
“父王放心，兒子會妥善安排好。”
安親王正想應下，又想起一事，他有些詫異。
“你怎的，還未離開帝京？”
“本王不是提醒過你了？速速離京…”
他懊惱地蹙眉，帶着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今夜就離開。”
 |
 |
 |
蘇懷瑾只覺着頭大。
這會兒，安親王已經站起了身，直直地把蘇懷瑾往外推。
“懷瑾，你這個臭小子！”
“本王這是爲你好，你別不聽。”
安親王掃了他一眼，“不然，日後可有你後悔的時候…到那時，可莫怪你老子沒提醒過你…”
蘇懷瑾無奈。
“父王…”
“您到底在賣什麼關子，不如就實話告訴兒子。”
他攤開手，“也要讓兒子有個心理準備不是？”
安親王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示意蘇懷瑾靠近。
接着，他輕聲低語了幾句。
蘇懷瑾的眸子越瞪越大…
這下，還未等安親王有所動作，他已經飛速跑出。
“父王，請恕兒子不孝…”
“兒子要出門遠遊，您和母妃多照顧着自個的身子，莫要讓兒子擔憂。”
“兒子今夜這便離開，父王，保重！”
聲音越來越遠。
安親王站在原地，扯了扯嘴角。
這小子…
還是離開帝京這個是非之地的好。
否則，他真的不敢保證蘇懷瑾的下半生是否能安好了…畢竟，他可攔不住蘇長策的。
……
與此同時。
帝京的東城牆上。
此處的守軍早已被調走，高大的城牆周圍，竟是無一兵一卒看守。
若是此刻有敵來犯，恐怕是長驅直入。
夜風吹得城樓上豎着的旗幟嘩嘩作響。
也吹起了女子鬢邊垂落的烏髮。
子時已過。
無數人馬齊齊向帝京最中央的皇宮而去。
百姓們默契地關上了門窗，熄滅了燭火。
今夜不太平，東秦恐生變。
動靜越發大了起來。
有錚錚的馬蹄聲，有疾行的腳步聲，亦有兵器交錯在一起的聲音。
“熹熹。”
女子輕輕應了一聲，她的視線仍是凝在皇宮所在的方向，未曾移開。
蘇長策將自己的狐裘披風給顧惜顏披上，又仔細地替她繫好。
接着又握住了她的手，一抹冰涼襲來。
他的眉頭擰了起來。
“外邊冷。”
“先讓聽雪隨你一起回攝政王府吧。”
蘇長策溫聲說道：“早些歇息，我很快便回。”
他的語氣頓了頓。
“嗯…今夜或許是有些事要親自處理的。”
顧惜顏抿起脣。
她輕聲道：“永康帝駕崩了，他們這會該搶皇位了吧。”
“一個南楚來的，貴妃肚子裏的龍種？”
“一個同樣是先皇的皇子，如今的瑞王？”
她往蘇長策的懷中靠了靠，好奇地問道：“阿策。”
“誰會坐上皇位啊？”
蘇長策對着她笑了笑。
“不知。”
他伸出手去攬住女子，“我只知。”
“坐在那位置上的人，不會是我。”
顧惜顏亦是一笑。
“阿策，你有沒有想過，如今的東秦皇室，已經沒有可以繼位的人了。”
她擡眸望他，“即便是這種時刻，你也不願嗎？”
“東秦先祖蘇時安一手創立的國家，怎能交於外人之手？”
“無論是誰，那個人姓蘇，不是麼？”
蘇長策的視線落在某處，淡淡的。
“熹熹說的沒錯。”
他慵懶地將頭抵在了女子的肩頭，“只要姓蘇，便可以了。”
“姓蘇的…”
“可不止我一個…”
顧惜顏聞言，若有所思地點頭。
等一下…
她反應過來，“阿策，你不會是要？”
蘇長策蹭蹭了她的小臉蛋。
“爲什麼不呢？”
兩人正說着，一個大嗓門跑了過來。
“主子！主子！”
“不好了…”
“您…”
未說出口的話戛然而止。
言風嚥了咽口水，城樓上的兩個人又貼在一起了。
這都什麼時候了？
還在膩歪？
他真的要鬧了！
不過他也只是想想而已…
“主子，屬下有要事稟告。”
言風不再往那邊看，一本正經起來。
顧惜顏推了推身旁的男子，又望向言風，溫聲問道：“何事？”
言風如實回道：“回王妃。”
“世子方才已經快馬加鞭從西城門離開了帝京。”
他頓了頓，“不知去往何處…”
“還有…”
他小聲地說道：“還請主子恕罪，我們的人跟丟了…”
“嗯？”
蘇長策的身子站直了些。
言風趕忙找補：“主子息怒，屬下已經加派人手去追尋世子的下落。”
“不出一日，定能將他給帶回帝京！”
真不知安世子跟誰學的，竟把他們的人全都給甩掉了，這下要追他回來，還真是得費些功夫了。
“好啦，阿策。”
顧惜顏牽住他的手，“我要去。”
蘇長策收起一身的淡漠，偏頭看她，眸間盛滿溫柔，“好。”
“我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