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跑出去了！”
角落裏，一直在觀察這邊的宮人們焦急地出聲。
“要是被人知曉，我們可擔待不起啊…”
“不必理會。”
一個小宮人細着聲音，裏面帶着惱恨，“不過是一個廢人，還能翻起什麼風浪不成？”
“走了，該值夜了。”
幾人絮絮叨叨地離開了此地。
另一邊。
跑出去的蘇落盈繞開看守，從小門走進了一處宮殿。
“誰？”
臥榻上的女人擡起頭，目光凌厲地看了過去。
只一眼，她便怒喝道：“原來是你這個小踐蹄子！”
“怎麼？”
“這副鬼樣子是要嚇死本宮嗎？”
蘇落盈的面色如常，邁着步子上前，喚了一聲：“母妃，多日不見，您可安好？”
話剛落。
雲太妃便起身揚了蘇落盈一巴掌。
“踐人！”
“如今你在本宮面前說這話是何意？”
蘇落盈的頭微微偏了偏，嘴角扯出了一抹嘲諷的笑意，這落在雲太妃眼裏，更是讓她氣急。
她正想着再揚起手，卻猝不及防地被蘇落盈給用力地抓住了手腕。
雲太妃的眸子眯了眯，裏面泛起了惱怒的色彩。
“你還敢躲？”
她想甩開被緊握着的手，甩了好幾下也未能如願。
“放開本宮！”
蘇落盈定定地看着她，而後張狂地笑出了聲。
“哈哈哈——”
“母妃…”
她的笑意頓住，“你以爲，你還是那位尊貴的太妃娘娘嗎？”
“如今的你，不過是一個階下囚，隨時都可能被一條白綾賜死的廢人。”
“你還敢在我面前擺譜？”
說罷，她用力地甩開了雲太妃的手，又嫌棄地擦拭了幾下自己的手心。
“髒死了。”
雲太妃先是愣住，而後眸中便是滔天的怒火，像是要將眼前之人給燃燒殆盡。
“你這個踐人？你膽敢忤逆本宮？”
“本宮是你的母妃！”
聽到這話，蘇落盈的臉色猛地沉了下來。
“母妃？”
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她忍不住輕笑出聲。
“一個母親，會讓自己的女兒沒日沒夜地罰跪嗎？”
“一個母親，會對自己的女兒非打即罵嗎？”
“一個母親，會把自己的女兒當做是一條狗嗎？”
“不，不是狗，她連畜生都比不過。”
蘇落盈伸出手將自己頭上的方巾扯掉，一字一頓地說道：“一個母親，會這樣嗎？”
“啊？”
她質問道：“我真的是你的女兒嗎？”
“我不是一個玩物嗎？”
“一個無論你開不開心都要苛責的傀儡嗎？”
“我是有多不幸，我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這輩子才投胎在了你的肚子裏？”
她說着說着忍不住地乾嘔起來。
“噁心…”
“你讓我覺得噁心…”
“別說你是我的母親，你不配…”
雲太妃聞言，心中更加惱怒。
“你放肆！”
“若不是本宮，這世上怎會有你這個人？”
“你的命是本宮給的，本宮想如何便如何，你也只能受着！你還敢有怨言？”
“真是豈有此理！”
蘇落盈擡起頭，雙目中一片猩紅，在微弱的燭火下顯得有些嚇人。
雲太妃見狀，身子忍不住地一顫。
“你想做什麼？”
“你這個孽女！”
蘇落盈漸漸逼近，淡淡地看着她。
“我總是想不明白，爲何一個母親忍心這般苛責自己的女兒。”
“也想不明白，維護我的兄長有一日也開始冷眼旁觀。”
“到最後，你們都想犧牲我，去成全你們的大道。”
“哈…”
她搖了搖頭，“想不明白…”
“那便不想了。”
說罷，她伸出手去掐住了雲太妃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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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妃…”
蘇落盈低低地笑了一聲，“我們一起死吧。”
雲太妃瞪大了雙眼，恨恨道：“滾！”
“放開本宮，你這個畜生！”
“本宮生你養你，你竟想着殺了本宮？”
這怎麼可以？
她的澤兒是要登基做皇帝的，她是要做皇太后的，怎麼能死在這裏？
想到這，雲太妃拼命地掙扎了起來。
她想着大聲呼救，只是剛想喊出聲，蘇落盈便眼疾手快地拿起一旁的被子蒙在了她的頭上。
“我這一輩子，錯就錯在投胎在了你身上！”
“罪惡難消…那便一死…”
蘇落盈將全身的力氣都壓在了被子上，“那日若不是你派人把蘭心殺了，薛世子早就收到了我的消息…”
想到這，她心如刀絞。
“我的蘭心…這麼多年若不是她陪在我身邊，我早就活不下去了！”
“可你偏偏殺了她！”
“你說，你能不能死？”
她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若是薛世子提早收到消息，那楚大將軍便不會遭小人算計，生生沒了性命！”
“我蘇落盈雖唯唯諾諾了一輩子，但我知道，何爲忠，何爲義！”
“你們這些惡人爲了一己之私，迫害國之棟樑，楚大將軍沒了，他的夫人也跟着殉了情！你們平白無故害了兩條無辜的性命！”
“你說，你能不能死？”
都怪他們…
蘇落盈更加用力，“若不是你們…”
或許她可以像蘇韶影和蘇洛棠一般，做一個肆意的皇家公主，尋得一良人共度餘生。
而不是像這般。
“我這一輩子已經活夠了。”
蘇落盈長舒了一口氣，她這十餘年的人生裏，從未像此刻這般輕鬆過。
“在臨死前能把你帶走，也算是做了點功德事。”
只願上天垂憐，來世能做一個普通人。
希望來世，她有母親憐愛。
身下的動靜越來越小，直至再也沒有了聲響。
蘇落盈緩緩起身，走到一旁拿起燭燈。
有火苗在跳躍。
她望着望着便笑了，這一次，是真正的笑意，直達眼底。
“你莫要與我說生恩養恩。”
她舉起燭火，“這些恩情，早就在十多年的磋磨中還完了。”
“此時此刻的我，是蘇落盈。”
不是任何人非打即罵的玩物，也不是拿來交換利益的籌碼，是完完整整的她。
“就到這吧。”
蘇落盈恬靜地一笑，接着將手中的燭燈扔出。
那燭火點燃幃帳，又在錦被上燃起火花。
熱浪襲來。
她滿意地閉上了雙目。
大火吞噬了一切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