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進行了8個多小時。
院長從手術室出來，臉色蒼白，疲憊的舉起無力的雙手，豎起大拇指。
大家的心裏猛地鬆了一口氣。
紀子綿的吊着的那口氣，長呼了出來，與翟護士喜極而泣。
席宸錦躺在病牀上，蒼白的俊臉感受不到一絲生氣。
他雙眸緊閉着，牀單上滿是他的血跡。
兩名護士推着他轉入了ICU，手術室最後走出來的護士端着他的衣物遞給了紀子綿。
那件他引以爲傲的白大褂破碎成了幾塊，被鮮血浸染成紅色。
朝上疊着的地方能明顯看出有幾處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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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子綿眼眶盈滿了淚水，小心翼翼的收好了他的衣服。
醫生把她叫到了辦公室。
林醫生是席宸錦的朋友，面對席宸錦的家屬欲言又止。
紀子綿嘴角微揚，勉強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您說吧，我只要他活着，其他的我們可以慢慢治療。”
林醫生一臉爲難，緊蹙的眉頭讓人提心吊膽。
紀子綿能如此冷靜，不哭不鬧，他用欣賞的眼神看向她。
嚴肅的跟她說明了席宸錦的情況：“一共6刀，三刀被席醫生用手擋住了，一刀在肩膀，一刀在腹部，一刀在頸部。”
“病人家屬的動機非常明確，要席醫生的命。”
“肩膀的傷口長4公分，除了留疤不會有其他的後遺症，腹部的傷口避開了要害，最嚴重的傷在於頸部和手上的傷，頸部現在的已經止住血了，觀察三天，能渡過去，這條命就算是搶回來了。”
“但是，他手上的筋斷了，院長的手術做的再好，也不可能再恢復到從前的靈敏度。”
“康復後，席醫生基本是告別這個行業，只能轉去做學術講師，實操……不太可能。”
林醫生一聲聲嘆息。
席宸錦是唯一一個深造後還願意回國的天才醫生。
是國內婦科領域最頂級的人才。
地獄級難度的手術只有他能做。
他的隕落，包含了多少個家庭破滅的希望？
紀子綿反倒是鬆了一口氣：“活着就行……”
其他的沒關係。
席宸錦那麼強大，不管做什麼，都能做到頂尖。
任何領域，他都是閃閃發光的存在。
她對他有信心。
林醫生把手上一袋藥遞給了紀子綿：“最近這三天在ICU，有護士幫忙照顧，這些藥是三天後的，吃的和用的都有標準好，你有不懂的就來問我們，席醫生人很好，他的事我們無條件出力。”
“謝謝。”
紀子綿輕聲道謝，拿着藥守在了ICU門口。
翟護士下班了，換上了便服陪她守在門口。
“席醫生有我們呢，不會有事的，你也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才是，席醫生這麼喜歡你，別讓他醒來身體疼心也疼。”
翟護士拿出包裏隨身攜帶的乾糧，遞給紀子綿。
一個水煮蛋，一個面包。
“我們經常忙起來沒空吃飯，隨身帶的，今天沒吃完，剩下了。”
翟護士刻意說的很順便的樣子，紀子綿才伸手接了過來。
失神似的輕飄飄說道：“快過年了，他一直都在陪着我照顧我，本來他今天不用上班的，是爲了這臺手術才特意回醫院來的。”
“他要是沒有那麼好心，拒絕接這臺手術，是不是這些就都不會發生了？”
“如果我攔着點，我要是不同意，他肯定也不會來醫院的。”
紀子綿雙眸黯淡無光，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中。
明明今天不是他值班的。
特意趕來救這麼個白眼狼，一點都不值得。
他就是個笨蛋！
翟護士拉着她朝醫院外走去：“走吧，陪我去逛街，我還沒吃飯呢。”
“我要在這陪着他。”
紀子綿倔強的站在原地，翟護士拽了幾下都拽不動。
嘆了一口氣：“你這幾天見不到他的，你守在這也沒用。”
“……”
紀子綿看ICU緊閉着的大門，猶豫了兩分鐘，才跟翟護士走了。
翟護士開車帶着她去了中心街，出醫院的時候，醫院門口的安保人員翻了兩倍。
設置了三層安檢，危險物品都不能帶進去。
走出來的時候，醫院內巡邏的保安數量也增加了不少。
而這些……是用席宸錦的半條命換來的。
翟護士買了一支甜筒遞給她：“不開心的時候吃點甜的，心裏就沒那麼苦了。”
紀子綿接過甜筒，機械的往嘴裏塞着。
目光空洞的看着熱鬧的大街。
突然問道：“你說，爲什麼人總是沒有預防的意識，總是要等到出事了才知道防備？”
翟護士苦笑道：“同事們老開玩笑說的，上輩子挖人祖墳，這輩子就來幹醫護。”
“起早貪黑，有事隨時上，姨媽期一臺手術站下來，褲子都紅了，每天當牛做馬給病人擦屎擦尿，還要微笑服務病人，那些病人能看到這些嗎？”
“站在病人的角度，看到都是高昂的醫藥費。”
“那麼高的醫藥費，壓垮了普通人，他們只能逮住我們怪罪，覺得是醫生的醫術不到位，久久治不好，才產生了這麼多的費用。”
“就覺得我們都拿高提成了，把他們當豬宰了。”
“實際上，我們護士實習都是要自費的，那些錢，有幾個是進我們口袋的。”
“我們就是炮灰罷了。”
紀子綿聽翟護士說的傷感，悲傷如鯁在喉：“那你們爲什麼不辭職換個行業？”
能掙錢的行業很多。
大家都這麼年輕，爲什麼要選擇這麼辛苦又高危的職業？
她沒有那樣偉大的情懷。
她只想身邊的人好好的，賺得少一點也沒關係。
平平淡淡的日子就挺好的。
“情懷吧，除了這個，我也想不到別的，不管什麼職業都要有人去做的。”
翟護士吃着甜筒，帶紀子綿走到海邊，找了個椅子坐下。
紀子綿冷哼一聲：“你們想着救死扶傷，但那些人根本就不領情，甚至恩將仇報，真的有意義嗎？”
翟護士樂觀的笑了笑。
反駁道：“那也不能這麼說，救人是我們的本職工作，也不是圖別人感激才做的。”
“再說了，席醫生能保留一線生機，是五六個病人拼了命擋在他身前，才給他爭取到了活命的機會。”
善良的種子，長了參天大樹，爲淋雨的席醫生遮住了風雨。
或許，這就是意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