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林鴻舟低着頭,身體抖得像篩糠。
自慚形穢有之,愧疚有之,害怕有之……
還有幾分,是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情緒。
他生來是天之驕子,是東城林家捧在手心,當成下一代繼承人培養的無雙天驕,但他性情溫和,不似其他公子哥兒一般囂張跋扈。
林家上下,都得過他恩惠,所以,林家上下對這個未來繼承人都是服的。
大家都在等着林鴻舟繼任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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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林家卻突然遭遇變故,林長禮一家死於大火,宅子燒得徹底,連一根木頭都不剩下,林鴻城當時在國外,驚聞變故,趕回來準備着手調查時,林鴻楠親自來了一趟東城。
那天晚上,林鴻楠單獨見了林鴻城一面。
第二天,林鴻楠對外宣佈扶持林鴻城爲東城林家家主。
除了林鴻城和林鴻楠,沒人知道那天晚上林家發生了什麼事,也沒人知道,林鴻楠爲什麼要扶持林家這個僅存的“餘孽”。
“他怎麼敢的?”林鴻城撲通一聲,跪在林鴻舟面前,聲音在夜風中散了一地:“他怎麼敢的?他怎麼敢的?”
起先,他聲音還很小,但每問一句,那聲音就大了幾分,聲音裏的怒火像是要從喉間滾出來,化爲實質。
林鴻舟幾乎是下意識的伸出手,但他的手,滿是污穢,多年的折磨,曾經那雙骨節分明,不沾半點塵埃的手,早已經扭曲。
層層疊疊的傷,猙獰扭曲到變形的骨節……
他想扶起林鴻城,扶起這個自己曾經最疼愛的親弟弟。
可他不敢。
一是他沒這個力氣,他現在很虛弱。
二是,他不敢。
他怕自己這雙手,澱污了這個親弟弟。
愛在這一刻,是怯懦。
“所以,當年你放棄調查林家滅門真相,做這個家主……”林鹿猜到了真相,她深吸了一口氣,才壓低了聲音,說道:“是爲了……爲了保全四叔,你知道他還活着?”
林鴻城想說什麼,但他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發不出聲音。
他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
只是,他不知道林鴻舟就被關在林家老宅的地牢之中!
當初林家被屠殺殆盡,林鴻城不顧一切回到東城,本來就是抱着赴死的決心,他沒想活着,他只想爲林家滿門求個公道!
然而,他回國之後還沒開始調查,林鴻楠就到了。
此後林鴻城雖然坐在林家家主的位置上,卻一直被人嗤笑,他就是林鴻楠身邊最聽話的一條狗,那些本來想爲林家復仇的勢力,最後不是臣服在林鴻城腳下,就是被永遠的驅逐出東城。
林鴻城的底線是不殺人。
其他的,不必留手。
所以,林家被屠之後不到一年,東城就恢復到了之前的太平,這場權力角逐之下,只有一個家族被傾覆。
東城四大家族之一的,趙家。
此後,東城四大家族變成了三大家族。
“阿鹿,這裏不安全,”陸見深出聲提醒,“等外面的事情處理好,我們先離開這裏再說。”
林鴻楠這個人,心機城府太深了。
所以,連陸見深都不確定林鴻楠是不是還有後手,雖然說林鴻城已經是後手,但誰知道林鴻楠還有沒有再安排其他“後手”。
林鴻楠擅長做棋手,更喜歡利用他人做“棋子”。
也許,林鴻城也只是棋子中的一枚。
陸見深不敢大意。
“對!對!”林鴻城不知道想到什麼,臉色猛地一沉,他立即從地上站起:“傅總的人,在暗處幫忙,林子衿帶來人手大部分都被清理了,不過,以我對林鴻楠的瞭解,他一定會留後手!我帶的人,已經封鎖了所有入口,但我不能冒險。”
大哥林鴻舟在這裏。
林鹿在這裏。
他最重要的兩個人,都在這裏。
所以,他不能冒險。
爲等這一天,他等了二十多年,所以,林鴻城必須確保萬無一失。
“不必,”林鹿搖了搖頭,她拿起手機,沉聲道:“我早料到林鴻楠會出手,所以,我一早也安排了後手。”
話音未落,外面傳來一道尖銳,不可置信的厲吼。
“林總?怎麼會是你?”林子衿歇斯底里的怒吼,“爲什麼會是你!爲什麼?”
林總,林見。
這就是林鹿一早安排好的“後手”。
林煙先是一愣,接着,她立即反應了過來是怎麼一回事,她看着林鹿,神情十分複雜,有如釋重負的釋然,也有幾分心疼。
她說過,林鹿是他們之中最聰明的,林鹿只是,想要最簡單的生活,如果沒有仇恨,也許她一生都會在平靜裏度過。
“所以,之前你和林見鬧那一出……包括在B國的時候,你們一直都沒見面,”厲宴行微微擰眉,沉聲道:“那時候,你們就已經計劃到了今天。”
是,但也不是。
在B國的時候,去金家晚宴之前,林見聯繫過林鹿,但他們沒有見面。
但他們通過電話。
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們就開始啓動了這個計劃。
林鴻楠並非常人,這個人,是曾經連厲挽瀾都能算計在內的十惡不赦,如今卻又掌控着一切的人,所以,她一步都不敢走錯。
“是,”林鹿點了一下頭:“但這個計劃,比在B國的時候更早,具體的情況,等回去了再說,我現在倒是先去會一會林小姐。”
一刻鐘前,林子衿還高高在上的掌握着主動權。
但此刻,獵人和獵物的位置兌換了。
林鹿想去攙扶林鴻舟,卻被林鴻城搶了先,他啞聲道:“阿鹿……我來。”
這是他唯一的親大哥啊。
林鴻舟似乎想躲開,但他自己根本不可能完成行走,與其麻煩別人,不如麻煩林鴻城。
林鹿也不勉強:“好。”
“我帶了救護車,”林鴻城說,“等出去之後,我送他上救護車,先去醫院。”
林鴻舟的情況不樂觀,二十多年暗無天日的生活,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摺磨,即使他精神十分強大,這身體,也不可能承受得住。
他身上,必定會有許多暗傷。
“好。”林鹿點頭。
之後,她沒再說什麼,大步朝着老宅大門走了出去。
陸見深緊隨其後。
很快,一行人來到大門外。
夜風獵獵,林子衿滿臉不可置信的盯着林見。
爲什麼一定是林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