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阻攔他。
他揹着沈子鬱慢慢往外走。
顧惜顏站起身來，喚道：“外公。”
沈珺腳步頓了頓。
“照顧好自己，過好自己的日子。”
“小鬱便交給外公吧。”
說罷，他不再理會衆人，徑直離開。
離川見狀，朝着蘇長策點頭示意，隨之跟上了沈珺。
什麼事都可以往後稍稍，他要先送老爺子回藥王谷。
這夜。
顧惜顏枯坐帳前，擡頭望着星空，有一抹星光劃過，她想，那是小鬱吧。
蘇長策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地陪在她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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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
凌鬱然坐在地上喝了一夜的酒，他的對面放了一個酒杯，裏面的酒無人在飲。
沈兄，下輩子，我們也要做兄弟。
……
帝京，康平侯府。
趙銀鈴坐在院子裏發呆，聽到有人喚她，她茫然起身。
只是腳下不知爲何踩空，她一個不穩便摔倒在地。
“銀鈴，你沒事吧？”
趙金鈴趕忙把她扶起來，“在發什麼呆呢？”
趙銀鈴瞪大了雙眼，腳下是一地的碎片。
是小陶人…大哥的小陶人…
她推開了趙金鈴，蹲下身去撿那些碎片，她撿得着急，一不小心就被碎片劃破了手指，溢出了血珠。
“銀鈴！”
趙金鈴見她受傷，趕忙也蹲下身子拿出一方手帕替她將傷口裹住。
“碎了…”
小姑娘囔囔出聲，“碎了…”
說着說着，她便哭了起來。
趙金鈴不解，安撫道：“不哭不哭，姐姐再送你一個新的便是。”
“嗚嗚嗚——”
趙銀鈴的淚珠愈發大。
“是他的小陶人，全天下獨一無二的那個…”
“他？”
趙金鈴疑惑地問道：“他是誰？”
腦海中有一道靈光乍現，“是小沈公子嗎？”
趙銀鈴哭着點頭。
“這是我和他的信物，要是他回來看到我把小陶人摔碎了，定會生我的氣！”
“我沒有保管好小陶人！”
她哭得愈發傷心，趙金鈴將她抱進懷中，“不哭了，不哭了，他不會怪你的。”
“我把信物摔碎了…”
“嗚嗚嗚…”
趙銀鈴的淚水怎麼也止不住，“姐姐，我真沒用…”
“等小沈公子回來，再邀他一起去做一個，別難過了。”
“小陶人碎了，但你們之間的情誼不會變。”
“小沈公子不會因爲此事就厭惡你的，好妹妹。”
趙金鈴柔聲安撫了好半晌，趙銀鈴才停止了哭泣，她抽泣着點頭。
“等他回來，我們再去做一個新的。”
可她不知道的是，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
趙銀鈴每天坐在院子裏數日子，等了好久好久，她設想過無數他回來時的場面。
他會如同他們分別之時說的那般，帶一車的禮物回來送給她。
她會欣喜地去抱抱他，告訴他，這些日子她真的很想他。
她也已經理清楚了她的那些少女心思。
對，就是，她喜歡他，是那種想做他妻子的喜歡，是男女之情的喜歡。
等她再大些，她要嫁給他爲妻。
直到這日。
遠方傳來了消息，隨之而來的，是一個送到趙銀鈴手中小木盒。
她抱着小盒子回到房中。
沒有人敢進去打擾她。
她坐了很久很久，總算生出了勇氣去打開。
嗯，是沈子鬱帶在身上的小陶人。
已經碎了，還帶着已經乾透了的發黑的血跡。
趙銀鈴的臉氣鼓鼓的，“你騙人！”
“你騙我！”
“我很生氣！”
片刻後，她將小木盒緊緊摟在懷裏，淚珠一滴一滴滴滾落。
“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許下承諾啊。”
“你把我當什麼了？”
“說什麼一輩子，說什麼永遠，都是騙人的…”
“沈子鬱，你這個混蛋，我討厭你，我討厭死你了！”
趙銀鈴低着頭，“可是我還沒告訴你，我喜歡你呢…”
她想知道，他疼不疼…她想知道，他在哪裏…
她很後悔。
若是她知道那日帝京一別，是她與他的最後一面，那麼她絕不會輕易讓他離開。
此生，再也無法相見。
屋外的趙金鈴聽到哭聲，心疼又無奈，嘆了一聲又一聲。
她的小妹長大了，少女懷春，有了一個心上人。
只是那個心上人，不會再回來。
……
幾日後。
趙金鈴的案桌上多了一封書信。
她趕忙讓下人去尋趙銀鈴，得到的消息是，小小姐已經不在府上。
趙金鈴只得打開那封信。
“姐姐，以前我不知道我要做些什麼，現在我知道了。”
“我要學醫，我要做一個治病救人的大夫。”
“希望我這輩子也能有些作爲。”
“不必擔心我的安危，我找了王妃姐姐留下來的人，他會帶我去找大哥。”
“此生漫長，總會再見，還請勿念。”
“銀鈴親筆。”
趙金鈴將信收起，無奈一嘆，也只能如此了。
若將銀鈴留在府中，她受不住的，既然她想去，便讓她去吧…
……
時間來到四月中旬。
昏迷了一月有餘的聞雨醒了過來，這些日子，逐月一直守在她的身旁。
“聞雨，你醒了！”
逐月欣喜地看着她。
聞雨虛弱地擡起頭，男子的面容憔悴得很。
“阿月…”
她猛地頓住，顫抖着手想要去摸自己的雙腿，逐月趕忙抓住了她的手。
他對着她搖頭。
聞雨閉了閉眼，好半晌，她苦笑着開口：“能活着便好了。”
她跌入那個深坑，望着自己的雙腿被刺穿的那一刻，她便知道，她的雙腿廢了。
如今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好像，這一輩子要耽誤你了，阿月。”
逐月堅定地開口，“我心悅的是你，無論你是何模樣，我都認定了你。”
聞雨眼角變得溼潤。
“小鬱呢？”
“想必我已經昏迷了很久，小鬱如何了？有沒有脫身？”
逐月臉色變了又變，他偏過頭去，不敢再看聞雨。
“他…”
聞雨擰起眉，“他怎麼了？”
逐月握緊手，“他故去已有一月，沈老爺子把他帶回了藥王谷安葬。”
聞雨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瞬間便暈了過去。
“聞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