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等風也等你
“只是,有人陪着,會輕鬆一點!”
陸知易聽着,心裏微微發酸。
這一路走來,她不是沒累過,不是沒絕望過。
但每次快要熬不下去的時候,謝景行總能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不動聲色地遞上一杯水,或者只是靜靜地陪在她身邊。
不催促,不憐憫,不質問。
只是陪着。
這種陪伴,比任何.華麗的言語都來得珍貴。
水燒開了,她拿起壺,衝了兩杯熱茶。
一杯遞給謝景行,一杯自己端着。
兩人在廚房裏靜靜地喝着茶,雨聲在窗外滴答作響。
“景行!”她忽然又開口,聲音很輕。
“嗯?”
“以後不管我走到哪裏,你還會在嗎?”
謝景行側頭看着她,眼神沉靜如夜。
“你想讓我在,我就在!”
陸知易垂下眼簾,輕輕抿了一口茶,心裏泛起一絲暖流。
沒有承諾,沒有誓言。
只有一句簡單的話,卻足夠讓她安心。
另一邊的傅家,大廳裏燈火通明,卻冷得像一座冰窟。
傅衍禮站在落地窗前,背對着屋裏的一切,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
傅如煙穿着一件黑色絲綢長裙,踩着細高跟,手裏端着一杯紅酒,慢慢走到他身邊。
“又在想什麼?”她聲音溫柔,彷彿柔.軟的網,想把他徹底罩住。
傅衍禮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問:“今天的應酬順利嗎?”
“順利!”傅如煙輕聲道:“大家對咱們傅家非常有信心!”
“尤其是你,衍禮,你的存在就是傅家最重要的象徵!”
傅衍禮垂眸,低笑了一聲,笑得苦澀又疲憊。
“象徵?”
“是啊!”傅如煙走近一步,擡手替他理了理西裝領口:“你是傅家不可動搖的標誌!”
傅衍禮輕輕抓住她的手腕,動作不重,但足夠讓傅如煙微微一怔。
“如煙!”他低聲道。
“嗯?”她笑着迴應。
“你真的在意我是個人,還是在意我代表的東西?”
傅如煙眨了眨眼,收斂了笑意,語氣依舊溫柔。
“我當然在意你!”
“無論你是傅家的繼承人,還是一個普通人,我都在意你!”
傅衍禮盯着她,彷彿想從她眼底看出什麼來。
可傅如煙的眼神太過平靜,溫柔得無懈可擊。
良久,傅衍禮鬆開手,低低道:“我累了!”
傅如煙微笑着點頭,彷彿早已習慣了他的冷淡和疏離。
“去休息吧,我來安排後面的事!”
傅衍禮點點頭,轉身上了樓。
走上樓梯的那一刻,他回頭望了一眼站在大廳中央的傅如煙。
她端着酒杯,微笑着送他離開,神情從容而溫和。
可他心裏卻一陣發寒。
她笑得越溫柔,他就越覺得害怕。
彷彿她早已算計好了一切,而他,只不過是她手裏的一顆棋子。
無論他怎麼掙扎,怎麼抗拒,最終都會被她一點一點推向她希望的方向。
而他,竟然無力反抗。
夜深了,傅衍禮獨自坐在臥室的陽臺上,抽着煙。
煙霧繚繞中,他又想起了陸知易。
想起她曾經在冬天裏偷偷往他口袋裏塞暖寶寶,嘴裏還嘀咕着:“你總是不穿厚衣服,小心凍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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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她在廚房裏煮湯的時候,不小心把鍋蓋燙飛了,嚇得跳腳。
想起她在落雨的夜裏,撐着一把歪歪斜斜的小傘,跑到公司門口等他下班,只為了給他送一份親手做的便當。
那時的她,多傻,多笨,多不堪一擊。
可也那麼真,那麼暖,那麼讓人懷念。
他把菸頭摁滅在菸灰缸裏,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
一閉眼,全是她的影子。
她笑,她哭,她倔強,她溫柔。
她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都深深刻在他的記憶裏,揮之不去。
他多想回到過去。
多想告訴那個曾經的自己,不要那麼冷,不要那麼高高在上,不要用傷害來試探一個愛你的人。
可是來不及了。
一切都來不及了。
陸知易已經走了。
她帶着她所有的愛與溫柔,帶着她所有的失望與決絕,走得乾乾淨淨。
而他,只能在這座空蕩蕩的傅家裏,一遍遍回憶着,後悔着,煎熬着,直到老去。
舊金山的早晨總是帶着霧氣,天色灰白,連光線都彷彿有些疲憊。
陸知易照例起了個大早,她站在廚房裏,煮着簡單的燕麥粥。
窗外的世界還未完全甦醒,只有細碎的鳥鳴聲在溼冷的空氣裏斷斷續續地響着。
她穿着一件米色的寬鬆毛衣,頭髮隨意紮起,素顏朝天,顯得格外安靜。
謝景行走進來,手裏拎着新鮮的牛奶和面包。
“早餐還沒做好?”他將東西放在桌上,順手摘下外套。
“快了!”陸知易側頭笑了笑,拿着木勺攪着鍋裏的粥。
“你今天要不要晚點去實驗室?”謝景行走到她身邊,拿起一塊毛巾擦了擦她額角沾到的一點水漬。
陸知易輕輕躲了一下,聲音裏帶着一點慵懶:“習慣了!”
謝景行無奈地笑了笑,沒有再勸。
他知道,她的習慣已經深.入骨血。
忙碌讓她安心,讓她不會被過往的痛苦重新親蝕。
吃早餐的時候,兩人聊起了下週要去的國際研討會。
“你的那篇論文,被排在了第二天上午的主論壇!”謝景行一邊翻着日程表,一邊提醒道。
陸知易低頭喝着牛奶,聞言只是點了點頭。
“到時候有一場圓桌論壇,邀請了幾位領域內的大牛,也包括你的名字!”
“我?”她有些意外地擡頭。
謝景行點頭,淡淡道:“你應該早點習慣這種位置!”
陸知易咬着吸管,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輕輕笑了。
“希望到時候不要緊張得說不出話!”
謝景行放下日程表,盯着她:“你不會!”
“你從來比自己想象中要強很多!”
陸知易垂下眼,心底一陣溫熱。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被人毫無保留地相信過了。
而謝景行,總是這樣安靜堅定地站在她身後,從不催促,從不質問,只是默默地撐着她往前走。
那天下午,陸知易和謝景行一起去了圖書館。
謝景行要查閱一些老資料,而她則坐在角落,拿着筆記本整理着自己的演講內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