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回頭無路
窗外的雨滴密密麻麻地敲打着玻璃，室內卻一片靜謐安穩。
陸知易寫着寫着，忽然停下筆。
她望着窗外發呆，思緒慢慢飄遠。
有那麼一瞬間，她又想起了曾經。
想起那段被困在傅家時，自己是如何在夜深人靜時抱着教材偷偷學習，生怕被人笑話。
想起那個坐在燈下一遍遍抄寫公式、計算數據，卻不敢告訴任何人的自己。
想起那些卑微而又倔強的堅持。
那時候的她，多麼渴望有人能看見她的努力。
哪怕只是一句簡單的肯定，也能支撐她繼續走下去。
可她沒等到。
直到後來，她才明白，有些路，只能一個人走。
筆尖無意識地在筆記本上畫着線條。
謝景行注意到了她的停頓，走過來，低聲問：“累了？”
陸知易回神，搖了搖頭。
“沒有，只是想了點事情！”
謝景行看着她，沒說話，只是伸手替她拿過了筆記本。
“休息一下！”
陸知易無奈地笑了笑，把額頭抵在桌面上。
 |
 |
 |
“景行！”
“嗯？”
“你說，人這一生，最重要的是什麼？”
謝景行想了想，低聲回答：“自己！”
“自己？”
“嗯！”他頓了頓，語氣平穩而篤定：“不是家族，不是愛人，不是名利，不是別人眼中的你！”
“最重要的是你自己！”
“你能不能在每一個孤獨的夜晚，在每一次失敗後，在每一次被否定後，還能拍拍身上的灰塵，繼續往前走！”
陸知易閉着眼，嘴角慢慢勾起。
“謝謝你！”
“謝什麼？”謝景行反問。
“謝謝你讓我想起了這件事！”
她坐起身，擡頭望着他，眼神清澈堅定。
她知道，無論外界如何變化，只要她能守住自己，就不會再被輕易擊倒。
而在遙遠的傅家，氣氛卻愈發沉悶。
傅衍禮站在窗前，手裏拿着一杯酒，眼神空洞地望着院子裏被風吹得瑟瑟發抖的枯樹。
屋內暖氣開得很足，可他仍舊覺得冷。
傅如煙坐在沙發上，正在翻閱集團的內部資料。
見他發呆，溫聲開口：“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傅衍禮淡淡搖頭：“不累！”
傅如煙放下文件，走過來，輕輕挽住他的手臂。
“衍禮，我在呢！”她聲音輕柔，帶着一絲刻意壓低的溫柔。
傅衍禮垂眸看着她，良久，喉嚨滾動了一下，沙啞開口。
“如煙！”
“嗯？”傅如煙擡頭望着他，眼神柔和。
“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傅家的人了，你還會在我身邊嗎？”
傅如煙微微一怔，但很快就笑了，像是早就預料到他會問這個問題。
“傻瓜！”她柔聲說：“無論你是誰，無論你在什麼地方，我都會在你身邊！”
“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不會離開！”
傅衍禮低笑了一聲，笑得疲憊又無力。
“可是我……好像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連自己也快丟了！”
傅如煙沒有回答，只是抱緊了他，像是要用自己的溫度，把他捂暖。
而傅衍禮閉着眼，心裏卻是一片死寂。
他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因為他的心，早在陸知易離開的時候，就已經空了。
再怎麼努力，也填不滿了。
舊金山的夜晚，依舊潮溼而寒冷。
陸知易在公寓的小書房裏，對着筆記本電腦修改自己的演講稿。
細細密密的雨點敲打着窗外的玻璃，打破了這間屋子裏過於安靜的氣氛。
檯燈下，她的影子被拉得細長，投在雪白的牆面上，像是另一個沉默工作的自己。
謝景行在客廳，攤開了文件和資料，一邊批註一邊偶爾擡頭看一眼屋內的動靜。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夜色越壓越沉。
陸知易揉了揉有些發酸的眼睛，靠在椅背上休息了一會兒。
脖頸僵硬得像一根拉緊到極致的弦，稍微動一動都一陣刺痛。
她起身走到客廳，見謝景行也還在忙，便沒打擾，只悄悄地去廚房煮了兩杯熱牛奶。
把其中一杯放到謝景行桌上時，他微微擡眼，語氣低緩：“怎麼不休息？”
“你也沒休息啊！”陸知易笑着反駁。
謝景行合上筆記本，推了推眼鏡，嘆了口氣。
“你這樣，會被實驗室拉入‘高強度工作警告名單’的！”
“你也一樣！”她笑了笑，聲音溫溫的。
他沒再說話，只是端起那杯牛奶喝了一口。
陸知易在沙發上坐下，雙腿蜷起，抱着膝蓋看着窗外的雨。
謝景行看着她單薄的背影，心頭一動，卻還是忍住了伸手過去的衝動。
兩人就這麼安靜地坐着，各自喝着手裏的牛奶，聽着雨聲一點點洗刷着世界的喧囂。
“景行！”陸知易忽然開口，聲音很輕很輕。
“嗯？”他應了一聲，放下杯子。
“你有沒有……特別想回頭的時候？”
謝景行頓了頓，反問：“回頭？”
“就是……想回到過去，想重新來過，想做一些彌補！”她垂着頭，聲音幾不可聞。
謝景行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有過！”
“但後來想明白了！”
“過去就是過去，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人不能總活在過去的影子裏，不然只會一直被困在那裏！”
陸知易輕輕地笑了一下，像是自嘲，又像是釋然。
“有時候真的很難！”
“尤其是，當你知道自己努力了，卻還是一敗塗地的時候！”
謝景行偏頭看着她，眼神溫和堅定。
“不是一敗塗地！”
“知易，很多東西的價值，並不在結果！”
“你經歷過的痛苦，掙扎，堅持，甚至是崩潰，都是你成為現在這個你的必經之路！”
“沒有任何一段是白費的！”
陸知易聽着他的話，胸口彷彿被什麼柔.軟又沉重的東西堵住了。
她擡起頭，看着謝景行。
“那你呢？”
“你有沒有後悔過？”
謝景行微微一笑，語氣平靜。
“後悔什麼？”
“後悔……認識我！”她幾乎是低聲問出來的。
謝景行幾乎沒有猶豫，直接回答：“從來沒有！”
陸知易鼻子微酸，強忍着沒有掉眼淚。
她抱緊膝蓋，把下巴埋在臂彎裏，悶悶地說了一句：“謝謝你！”
謝景行靠在沙發上，側過頭看着她蜷縮成一團的身影，眼裏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