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清瀾,你這個孽障!”
明德帝身着寢衣,對着蕭清瀾怒斥出聲。
“你這是要毀了南楚嗎?”
“蕭家數百年基業,你怎可如此?”
蕭清瀾也未行禮,淡然地站在殿中,“朕如何,不需要您來操心。”
“您還是安生在此頤養天年吧。”
見他一副不鹹不淡的態度,光武帝更怒,“頤養天年?”
“蘇長策都要打到盛京來了,朕還要如何頤養天年?”
“眼看着南楚就要沒了!”
他激動地站起身來,“朕命令你,趕緊把那女人給送回去,然後與東秦議和,只有這樣,我南楚還有一線生機!”
“你萬不可再意氣用事了!”
蕭清瀾擰起了眉頭。
議和?
這與投降無異。
讓他向蘇長策低頭,不如讓他去死…
“不可能!”
蕭清瀾擡起眸,目光凌厲。
“如今坐在南楚皇位上的人是朕,你既然已經退位,就沒有置喙朕的資格。”
明德帝差點一口氣沒順上來,他漲紅了臉,猛烈地咳嗽了幾聲。
“孽障…你這個孽障…”
“朕怎會生出你這樣的人…”
“你如此率性而爲,可有想過南楚會亡?可有想過朕和你的母后?可有想過南楚的臣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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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清瀾瞥了他一眼,淡漠出聲:“虛僞。”
“朕能有今天,都是你們逼的,如今倒是指責起朕的不是了?”
“若你們當初能放我離開,與心愛之人安穩度過餘生,又怎會有今日?”
“都是你們自找的,誰也怪不得誰…”
他拂了拂袖子,“至於你說的江山,基業,臣民,甚至是你和她,又與朕何干?”
“最早生出逐鹿天下的野心之人,可不是朕。”
說這話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散發着一股冷漠的氣息。
明德帝也未曾想到,他這個曾經寄予厚望的兒子,最終會變得六親不認…
“唉…”
一聲輕輕的嘆息而過,蕭清瀾無奈地說道:“如今,我只是想和心愛之人在一起,別無他求。”
他看向明德帝,“我這一生,已經很累了。”
“還請父皇饒過我吧…”
說罷,他恭敬地對着明德帝行了一個君臣之禮。
“夜深了,父皇早點歇息,兒臣告退。”
明德帝愣愣地看着他這副模樣,所有的話都卡在了喉間。
他看着蕭清瀾轉身走出了大殿,背影孤絕。
或許,他真的要徹底失去這個兒子了…
可是他做錯了嗎?不,他什麼都沒做錯,皇后也沒錯。
他們只是想讓自己的嫡長子能有一番作爲,又有什麼錯呢?
身爲一個帝王,註定是孤家寡人,他只是想替這個兒子消除隱患,何錯之有?
好半晌。
“父皇。”
明德帝擡起頭,“你來了。”
他指了指身旁的座位,“坐。”
蕭書昀邁步上前,“父皇,您該歇息了。”
明德帝認真地打量着他,嘆聲道:“書昀啊…南楚的未來…”
他又頓住,徑直搖頭。
蕭書昀抿了抿脣,“父皇,大哥他一意孤行,誰也勸不了他。”
“他回不了頭了。”
蕭清瀾或許成爲了真正意義上的孤家寡人。
他還在癡妄,覺得自己和顧惜顏有可能,可是他爲何不想想,他導致了那麼多人的死亡,都是顧惜顏的親近之人,她又怎會原諒他?
爲什麼最後會變成這般模樣呢?又是誰的錯呢?
蕭書昀想了好久,也未能想出個所以然來。
明德帝臉色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書昀,父皇膝下子女本就稀薄。”
“珊兒沒了,清瀾又是這個模樣。”
“父皇能仰仗的不多了…你可明白?”
他意味深長地看着蕭書昀。
男子起身,恭敬地對着明德帝行了一禮,“兒臣明白。”
……
時間又過了幾日。
這天,小桃陪着顧惜顏外出散心,天氣愈發炎熱,她便扶着顧惜顏去了涼亭。
眼瞧着女子打起了瞌睡,她貼心地替女子扇起了風。
有人邁着極輕的步子而來。
小桃趕忙停住動作,對着男子福了福身子,正想開口,卻被男子一個眼神制住。
他伸出了手去。
小桃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他是想要自個手中的那把團扇。
她趕忙恭敬地遞了過去。
男子微微點頭,低聲道:“下去吧。”
“是…”
待小桃離開後,蕭清瀾這才緩步走至顧惜顏的身後,搖起了扇子。
女子的睡顏自然是極美的。
他認真地觀賞着這一畫面,一時間有些沉醉。
似是感受到了一股令人不喜的氣息,顧惜顏蹙起了眉頭。
她用手撐着頭,緩緩睜開眼。
“顏顏。”
蕭清瀾溫柔地喚她,“我要離開些時日。”
“我不在的時候,要照顧好自己,有什麼需要的就與蕭書昀說。”
“你在此等我回來,好嗎?”
顧惜顏扯了扯嘴角,嘲諷道:“怎麼,終於坐不住要準備御駕親征了嗎?”
“也是。”
她笑道:“畢竟你再不去,這南楚可就要沒了,你的天下之主夢也會破碎。”
“不過,你去與不去都一樣。”
“你註定什麼都得不到。”
蕭清瀾聞言心中又是一痛,直到今日,顧惜顏仍在毫不餘力地往他心上扎刀子。
他緩了緩才道:“我會讓蕭書昀照看着你。”
“照看?”
顧惜顏只覺得有些好笑,“不是監視嗎?”
“放心。”
“只要懷兒還在你手上,我便不會離開。”
蕭清瀾握住團扇的指骨微微用力。
“隨你怎麼說,反正我是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他的余光中瞥到一人影,是流雲過來了。
“顏顏…我準備離開了…你就沒有什麼要與我說的嗎?”
說這話的時候,男子的面容上帶着乞求。
顧惜顏闔上雙目,自顧自地打了個哈欠,不再出聲。
蕭清瀾站在一旁默然良久,最終只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他將手中的團扇放在一旁的石桌上,而後邁着步子緩緩離開。
“蕭清瀾。”
男子猛地頓住,欣喜的回頭。
“此去一路,可要注意着些。”
顧惜顏若有所思地說道:“畢竟,我還沒有親手殺了你。”
蕭清瀾的一顆心止不住地下墜,整個人僵硬至極。
他未再多說什麼,垂眸苦笑了一聲。
愛意或許會變,但恨會一直在,不過無妨,就算是恨,那她的心裏也是有他的,不是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