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依舊溫柔
“知易！”
“嗯？”
“無論你走到哪裏，變成什麼樣，我都在！”
陸知易閉了閉眼，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鬆一點。
“這句話太沉重了！”
謝景行笑了笑，語氣溫柔而堅定。
“不是讓你揹負，是告訴你！”
“你永遠不會是一個人！”
窗外的雨漸漸小了，城市重新歸於一片溼冷而寧靜的黑暗。
而在這間小小的屋子裏，有一盞燈溫暖地亮着，有兩個人安靜地坐着，沒有承諾，沒有誓言，卻比什麼都真實。
而在遙遠的傅家。
傅衍禮坐在母親曾經用過的舊書房裏，手裏翻着一本已經發黃的日記本。
這是整理東西時無意中發現的。
屬於陸知易的。
本子裏密密麻麻地記着她來到傅家後的一點一滴。
“今天第一次見衍禮的母親，好緊張……怕說錯話……”
“廚房試着做了他喜歡吃的菜，結果鹽放多了，他好像沒吃幾口……下次一定注意！”
“買了新的領帶，希望他會喜歡……不過好像他沒注意到……”
“今天衍禮很忙，回來也沒怎麼說話……是不是我哪裏做得不夠好？”
“沒關係，慢慢來，我可以再努力一點！”
傅衍禮一頁頁翻着，心口像是被鈍刀子一下一下剜着。
他想起她小心翼翼地跟在自己身後，想起她低頭咬着嘴脣偷偷難過又裝作沒事的樣子。
想起她一個人坐在花園角落，抱着膝蓋發呆，卻還是努力揚起笑容對他說：“沒事，我挺好的！”
他怎麼會不知道？
怎麼可能不知道？
只是那時候，他太驕傲，太自以為是，太理所當然地接受了她的好，又太殘忍地無視了她的脆弱。
而她，終究在一次次失望中，耗盡了所有的力氣。
直到有一天，她真的離開了。
走得乾脆，走得決絕。
而他，回頭時，才發現自己早已失去了能夠挽留她的資格。
夜深了，傅衍禮坐在書房裏，一動不動。
窗外冷風呼嘯，捲起一片片枯葉。
屋子裏只剩下鐘錶嘀嗒作響的聲音。
他拿起桌上的煙盒，抽出一支菸，點燃，深深吸了一口。
煙霧繚繞中，他彷彿又看到陸知易站在門口，穿着那條他買給她的淺藍色連衣裙，抱着一個小小的便當盒，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衍禮，今天早點回來好嗎？我做了你愛吃的菜……”
聲音那麼軟，那麼溫暖。
可惜，他沒有回來。
也沒有吃她做的飯。
他甚至忘了告訴她一句：“辛苦了！”
煙燃到了盡頭，燙到指尖，他才恍然回神，狠狠地摁滅在菸灰缸裏。
痛，卻遠遠不及心裏那種撕.裂般的痛苦。
傅衍禮低頭，用力捂着自己的胸口，喉嚨裏發出一聲近乎痛苦的低喘。
他知道，這輩子，他都不會再遇到另一個陸知易了。
再也不會了。
舊金山的天空飄着細碎的雨。
凌晨兩點，陸知易還坐在書桌前，整理着即將提交的論文資料。
房間裏一盞小小的檯燈撐起了全部的光亮，她穿着寬鬆的針織衫，肩膀微微耷拉着，眼神專注而倔強。
筆記本上的光標不停閃爍，思緒卻在一片寂靜中漸漸遊離。
謝景行站在門口，沒有打擾，只是靠着門框，靜靜地看着她。
良久，陸知易合上電腦，擡頭看到他，微微一笑。
“你怎麼還沒睡？”
謝景行走進來，聲音壓得很低：“我怕你又忙到天亮！”
她揉了揉發酸的脖子，笑得有些疲憊：“快好了，再改一點就可以了！”
謝景行在她對面坐下，幫她捏了捏肩膀。
他的動作很輕，很溫柔，帶着讓人安心的力量。
陸知易閉上眼，任由自己靠在椅背上，享受着這短暫的放鬆。
“知易！”謝景行忽然開口。
“嗯？”她睜開眼，聲音裏帶着一點慵懶。
“如果有一天你回國了，你打算怎麼辦？”
陸知易愣了愣，垂下眼眸，指尖在膝蓋上輕輕摩挲着。
“我不知道！”她輕聲說。
“或許繼續做研究，或許開個自己的工作室！”
“但無論做什麼，都不會再像以前那樣了！”
謝景行低低地笑了：“不會的！”
“你已經是別人追不上的人了！”
陸知易笑了笑，沒有說話。
她知道謝景行是在鼓勵她，但她也清楚，自己走過的路，再多掌聲、再多成就，都無法抹去曾經那些深夜一個人舔.舐傷口的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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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傷口，永遠不會痊癒。
只能學會和它們和平共處。
“景行！”她忽然擡頭看着他，眼神認認真真：“我欠你太多了！”
謝景行皺了皺眉，語氣微沉：“不許這麼說！”
陸知易怔住。
謝景行目光沉靜，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
“你不欠我什麼！”
“我做的一切，都是我願意的！”
“從來不是為了讓你感激，或者還債！”
陸知易鼻尖一酸，低下頭，咬着脣忍着。
“謝謝你！”她低低地說。
謝景行嘆了口氣，擡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髮。
“傻瓜！”
兩人安靜地坐了一會兒，窗外的雨聲越來越細，像是整個城市也跟着他們一起安靜了下來。
遙遠的傅家，寒冬的氣息愈發濃重。
傅衍禮坐在偌大的書房裏，面前堆着一摞又一摞文件，他卻一頁都看不進去。
牆上的鐘表滴答作響，每一秒都像是一記無聲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他的神經上。
他閉着眼，指尖無意識地敲打着桌面，腦海裏滿是陸知易的影子。
她的笑，她的哭，她的倔強，她的溫柔。
每一個細節，都刻在骨血裏，揮之不去。
傅如煙推門進來，手裏端着一杯熱茶。
“還沒睡？”她聲音溫柔地問。
傅衍禮沒有動，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傅如煙走到他身邊，把茶放下，蹲下身替他捏了捏肩膀。
“別太累了！”她輕聲勸道：“集團那邊已經安排妥當了，你只需要安心做決策就好！”
傅衍禮低頭看着她，眼神複雜。
他曾經深愛的，是眼前這個女人嗎？
好像不是。
又好像，從來都是一個幻覺。
他閉上眼，聲音低啞：“如煙！”
“嗯？”傅如煙擡頭看他，眼神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