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回憶成空
“如果……如果有一天,我放棄了傅家,你會怎麼辦?”
傅如煙微微一怔,但很快笑了笑,聲音溫柔得近乎催眠。
“你不會放棄的!”
“傅家是你的責任,也是你的歸宿!”
“而我,會陪你一起守着!”
傅衍禮喉嚨動了動,想說些什麼,最終卻什麼都沒說。
他知道自己已經走不了,也逃不了。
傅如煙織下的網太密太深,他早已身陷其中,寸步難行。
夜色更深了,傅衍禮靠在沙發上,抽着煙,一根接一根。
煙霧繚繞中,他又一次想起了陸知易。
那天,他無意中在新聞上看到她的照片。
她穿着一身乾淨利落的白襯衫,在一個國際論壇上領獎,眼神清澈堅定,笑容自信從容。
那一刻,他覺得自己的世界徹底坍塌了。
她真的變了。
變得那麼好,那麼耀眼,那麼遙不可及。
而他,只能站在原地,仰望她,悔恨自己曾經親手把她推開。
他喃喃低語,聲音啞得幾乎聽不見。
“知易……”
“對不起……”
可惜,無論他說多少次,她也聽不見了。
一切,早就已經結束了。
清晨的天色依舊灰濛濛的,舊金山冬日的清晨總是溼冷又沉寂。
陸知易早早醒來,坐在牀邊發了一會兒呆,聽着窗外細雨滴落在窗臺的聲音。
她穿好衣服,繫緊圍巾,簡單吃了兩口早餐,就出了門。
今天沒有安排繁重的項目,只是例行的內部討論和進度總結,但她依然一絲不苟地對待每一件小事,就像這些年她自己慢慢築起的一道防線,不允許任何鬆懈,不允許自己再有失控的可能。
謝景行依舊在實驗室門口等她。
見她過來,他遞過一杯剛買的熱咖啡。
陸知易接過,低聲說了句:“謝謝!”
兩人並肩走進大樓,踩着光滑的地磚,腳步聲在安靜的走廊上回蕩。
走進辦公室後,各自坐下開始忙碌,沒有多餘的言語。
只有彼此之間那種心照不宣的默契,像呼吸一樣自然存在着。
一上午的會議密集而高效。
陸知易條理清晰地講述着各組的進度,總結問題,佈置新的任務,面對問題時回答果斷乾脆,早已沒有過去那些緊張和侷促。
謝景行時而補充幾句,時而安靜地聽着,更多時候是默默在一旁記錄。
散會後,同事們紛紛小聲議論着陸知易今天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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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博士越來越厲害了!”
“氣場好強啊,簡直是我們這邊女神級別的存在了!”
有人開玩笑:“謝博士壓力大了吧?”
謝景行只笑笑,沒回應,轉身跟着陸知易一同走向休息區。
“今天狀態不錯!”謝景行輕聲道。
陸知易咬着吸管喝咖啡,聳聳肩:“還行吧!”
“你對自己要求太高了!”
她笑了笑,沒有反駁。
是的,她對自己確實很苛刻。
因為她知道,這世上沒有人能替她承擔失敗的代價。
她必須把每一步都走得穩穩當當,不給自己留任何後悔的餘地。
下午下班前,陸知易接到了一封郵件,是一所國內頂尖大學拋出的橄欖枝,希望她能考慮回國出任研究院副主任,主導新一輪國際合作項目。
她盯着郵件看了很久,手指輕輕敲打着桌面。
謝景行察覺到她的異樣,走過來,站在她身後。
“怎麼了?”他問。
陸知易把屏幕轉向他,讓他看那封郵件。
謝景行看完,挑了挑眉:“很不錯的機會!”
“嗯!”陸知易低聲應着,神情卻有些複雜。
“但你在猶豫!”謝景行一眼看穿她。
陸知易苦笑了一下,低頭攪着手中的咖啡。
“回國意味着要面對很多事情!”
“面對過去?”
“也面對那些曾經讓我狼狽不堪的地方!”
謝景行坐到她對面,雙手交疊在膝蓋上,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
“知易,過去不能定義你!”
“無論你走到哪裏,過去都不會消失,但你可以選擇怎麼面對!”
陸知易垂着眼,良久,才輕聲說:“我怕自己撐不住!”
謝景行沒有立刻回答,只是伸手,隔着桌子,輕輕釦住了她的手背。
“撐不住了,就靠一靠!”
“沒人規定你必須一個人扛過所有的事情!”
“你可以選擇接受幫助!”
陸知易鼻尖發酸,努力眨了眨眼,把眼淚壓了回去。
她從來習慣了一個人咬着牙走下去。
習慣了不示弱,不求人,不依賴。
但謝景行的這句話,像是輕輕叩開了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她點點頭,聲音啞啞的。
“好!”
謝景行勾了勾嘴角,沒再多說什麼。
他們之間,總是這樣。
不用太多言語,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懂得彼此的心意。
夜晚,陸知易坐在陽臺上,手裏捧着熱茶,望着遠處霧濛濛的城市燈光發呆。
謝景行靠在門邊,看着她纖細的背影,忍不住輕聲開口。
“如果回去,你怕的是什麼?”
陸知易輕輕晃着茶杯,茶水在杯子裏微微盪漾。
“怕回到那個讓我窒息的地方!”
“怕那些曾經的痛苦重新涌上來!”
“怕面對那些人時,自己又變得軟弱!”
謝景行走過去,在她旁邊坐下,語氣溫柔而堅定。
“知易!”
“你早就不是過去那個陸知易了!”
“現在的你,已經有足夠的力量保護自己!”
“也有足夠的底氣,面對一切!”
陸知易轉頭看着他,眼神裏帶着深深的掙扎和脆弱。
“可是景行,我有時候真的很怕!”
謝景行看着她,低聲說:“怕沒關係!”
“我也怕過!”
“怕失敗,怕孤獨,怕自己撐不下去!”
“可怕歸怕,我們還是走過來了!”
“知易,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真的很好了!”
陸知易咬着脣,眼圈微紅。
半晌,她輕輕點頭,聲音啞得幾乎聽不見。
“謝謝你!”
謝景行沒再說話,只是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髮,像哄小孩一樣,動作溫柔得讓人心酸。
夜色漸深。
陸知易坐在陽臺上,膝蓋上搭着一條薄毯,指尖輕輕摩挲着手裏的茶杯,掌心感受着微弱的溫度。
她很久沒有這樣放鬆地坐着,什麼都不想,什麼也不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