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微光未滅
江澄哼哼唧唧地抱着奶茶離開了，臨走前還故意用眼神暗示了謝景行一眼。
謝景行此刻正坐在另一邊，翻閱着一份文獻資料，彷彿對四周的一切都無感，專注得像一塊岩石。
陸知易收回目光，心裏卻微微發熱。
江澄的話，她當然聽得懂。
謝景行對她的好，從來不是做給別人看的那種轟轟烈烈，而是滲進每一件小事裏的細水長流。
她都看在眼裏，也記在心裏。
但她仍然沒準備好。
沒準備好開始一段新的關係，沒準備好給出承諾。
她怕自己還沒完全治癒，怕在未來的某個夜晚，她會突然因為一個夢，一個細節，就把那些過去的痛苦帶進新的感情裏。
她不想那樣。
她想帶着完整的自己，去迴應他。
而不是一個殘缺不堪、動不動就流血的人。
傍晚，下班前陸知易在電梯口等謝景行。
兩人一同回家，像往常一樣，在車裏安靜地聽着音樂。
開到半路時，謝景行忽然開口：“想吃什麼？”
陸知易想了想：“隨便吧，你定。”
謝景行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揚：“想不想吃火鍋？”
陸知易眨眨眼，有點意外。
“火鍋？”
“嗯，江澄前兩天說附近新開了一家川味火鍋，評價不錯。”
陸知易笑了：“那就去試試。”
謝景行轉了方向盤，車子開向了火鍋店。
到店裏，才發現人很多，排了將近半個小時的隊。
謝景行不急，陸知易也不急，兩人靠着門口的欄杆，偶爾低聲說着話，氣氛格外輕鬆。
“我很久沒吃火鍋了。”陸知易捧着手裏的號碼牌，小聲說。
謝景行側頭看着她：“怕辣？”
“不怕。”她笑了笑：“以前在傅家，吃什麼都得很講究，不能吃太辣，怕上鏡不好看。”
謝景行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蹙，沒說話。
陸知易低頭笑了笑，像是自嘲。
“後來一個人了，反而想吃什麼吃什麼了。”
謝景行輕聲道：“以後想吃什麼就吃，不用管別人。”
陸知易擡頭看着他，眼神柔.軟而溫暖。
“你啊，總是太縱着我了。”
謝景行嘴角微勾，聲音淡定：“你值得。”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讓陸知易鼻子一酸。
她低下頭，不想讓他看見自己差點泛紅的眼眶。
叫號的時候，她趕緊往前走，掩飾着自己的情緒。
火鍋熱氣騰騰地冒着，辣椒和花椒的香氣瀰漫開來，驅散了冬夜的寒意。
陸知易挽着袖子，拿着筷子熟練地涮着牛肉，吃得滿臉通紅。
謝景行一邊給她倒茶一邊無奈地說：“慢點，別噎着。”
陸知易咳了兩聲，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笑着說：“太久沒吃辣了，有點不習慣。”
謝景行夾了一塊牛肉放到她碗裏，語氣溫柔：“多吃點。”
江澄的信息這時跳了進來。
【知易姐，吃火鍋了嗎？一定要多吃點牛肉補鐵！還有，謝博士在不在？要是他在，記得替我感謝他，給你這麼多溫柔照顧，嘖嘖嘖，羨慕死了！】
陸知易看着信息，忍不住笑出聲。
謝景行注意到她的表情，問道：“笑什麼？”
陸知易把手機遞給他看。
謝景行掃了一眼，表情沒有變化，只是淡淡地說：“江澄太吵了。”
陸知易咯咯笑着：“人家是關心我。”
謝景行挑眉：“那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陸知易愣了愣，臉一下子熱了起來。
她低頭搗着碗裏的辣醬，半晌才悶悶地說：“不跟你鬧了，吃飯。”
謝景行也沒逼她，只是淺淺一笑，繼續低頭涮菜。
兩人就這樣一邊吃着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氣氛溫暖得像是在老友之間，又帶着一點若有若無的悄悄靠近的甜意。
吃完火鍋，走出門時，外面下起了小雨。
謝景行脫下外套披在陸知易肩上，動作自然得讓人心跳微微加速。
陸知易拉着衣領，輕聲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這樣。”
謝景行語氣淡淡：“怕你感冒。”
陸知易鼻尖一酸，低頭笑了。
在這樣溼冷的夜晚，有人給你披一件外套，有人記得你怕冷的習慣，有人默默在你身邊陪着，不說甜言蜜語，只用行動讓你知道：
你被放在心上。
這就夠了。
真的，夠了。
回到公寓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多，夜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着，空氣裏帶着溼冷的味道。
陸知易拎着溼漉漉的外套，換了拖鞋，揉了揉被雨打溼的頭髮。
謝景行走在她後面，把傘收好，順手從衣櫃裏拿了條幹毛巾遞給她。
“別感冒了。”
陸知易接過，笑着回了句：“我身體好着呢。”
“嘴硬。”謝景行低聲嘟噥。
陸知易一邊擦頭髮，一邊笑着反擊：“哪有？明明是事實。”
謝景行搖搖頭，懶得跟她爭，徑直走進廚房開始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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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知易靠在廚房門框邊，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有點出神。
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這樣習慣了彼此的存在。
習慣了一起吃飯，一起加班，一起在深夜裏喝茶聊天。
這種習慣，像是悄悄生根發芽的藤蔓，在心底一點點纏繞，讓人連自己什麼時候開始依賴上都不知道。
她咬着毛巾角，輕聲開口：“景行。”
謝景行回頭：“嗯？”
“你有沒有覺得……我們現在，像家人一樣？”
謝景行放下手裏的茶杯，微微挑眉。
“家人？”
陸知易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嗯，就是那種很自然，很安心的感覺。”
謝景行沉默了一下，走到她面前，伸手替她理了理額前的溼發，動作溫柔到極致。
“我不想做你的家人。”
陸知易愣住，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謝景行聲音低啞，帶着一絲壓抑的溫柔。
“我想做你喜歡的人。”
空氣彷彿在這一瞬間凝固了。
陸知易怔怔地看着他，手裏的毛巾都忘了放下。
謝景行見她沒反應，輕笑一聲，退後一步，轉身回到廚房，語氣恢復了平靜。
“喝點薑茶，暖暖身。”
陸知易站在原地，心跳快得不可思議。
耳邊似乎還回響着他那句—
“我想做你喜歡的人。”
她深吸了一口氣，捧着滾燙的毛巾捂着臉，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