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願你如初
謝景行沒有催她，也沒有逼她，只是像往常一樣，安安靜靜地把薑茶煮好，端到茶几上。
陸知易慢慢走過去，坐下，接過杯子，手指微微發抖。
謝景行看着她，語氣一如既往的平和。
“慢點喝。”
“嗯……”她低低應了一聲，手忙腳亂地喝了一口，結果被燙得皺起了眉頭。
謝景行失笑，伸手接過杯子放到一旁。
“笨。”
“……不是我笨，是茶太燙了。”陸知易小聲辯解，臉已經紅到了耳根。
謝景行笑着點點頭，沒再逗她，只是靠在沙發上，靜靜看着她。
氣氛溫柔而璦昧，卻又剋制得剛剛好。
兩人就這樣靜靜地坐着，聽着窗外的雨聲，感受着彼此存在的溫度。
而在傅家，冷意更勝往昔。
傅衍禮坐在書房，手裏捏着一杯已經涼透的咖啡，眼神空洞。
他已經好幾天沒睡好，整夜整夜地失眠，白天靠着咖啡和止痛藥硬撐着開會。
傅如煙推門進來，手裏端着一碗湯。
“衍禮，喝點湯吧。”她柔聲說。
傅衍禮擡頭看了她一眼，嗓音沙啞：“不餓。”
傅如煙走到他身邊，半跪在地上，把湯遞到他手邊。
“哪怕喝一口也好。”
傅衍禮接過碗，低頭喝了一口，淡淡道：“謝謝。”
傅如煙坐到他旁邊，安靜地陪着。
過了很久，傅衍禮忽然低聲開口。
“如煙。”
“嗯？”她溫柔地應着。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什麼都不要了，你還會陪着我嗎？”
傅如煙眼裏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陰影，但很快，她笑了笑，聲音柔得像要融化在空氣裏。
“當然。”
“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會陪着你。”
傅衍禮輕笑一聲，笑得疲憊又無力。
“可是我連自己都快認不出自己了。”
傅如煙伸手輕輕握住他的手，聲音溫柔而堅定。
“無論你認不認得自己，我都認得你。”
“你是傅家的少主，是我心裏唯一的人。”
傅衍禮閉上眼，喉嚨裏像是哽着一塊大石頭，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想要逃。
想要逃離傅家，逃離這座金碧輝煌卻冰冷至極的牢籠。
想要逃回到那個溫暖的地方，哪怕只是短暫的一瞬。
可惜，他早就回不去了。
夜裏，傅衍禮躺在牀上，輾轉反側。
窗外的風呼嘯着刮過，拍打着窗戶，發出沉悶的響聲。
他閉上眼，卻怎麼也睡不着。
腦海裏，全是陸知易的影子。
她笑着看他的樣子，她紅着眼圈偷偷抹淚的樣子，她努力壓抑着難過卻還是故作堅強的樣子。
一幀一幀，清晰得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知易……”他低喃出聲，喉嚨乾澀。
“知易……”
可無論他怎麼呼喚，都得不到迴應。
她已經走遠了。
走得乾乾淨淨，連一點餘地都沒有給他留下。
傅衍禮翻身，把頭埋在枕頭裏，肩膀微微顫抖着。
他失去了她。
也失去了自己。
徹徹底底。
夜色深了，舊金山的街頭只剩下零星的燈光和淅瀝的小雨，城市像披着一層薄霧的巨獸，安靜又孤寂。
陸知易窩在客廳的沙發角落，抱着一個靠墊，眼睛盯着電視屏幕上放着的紀錄片，卻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謝景行坐在旁邊，手裏拿着一份實驗報告，偶爾低頭做着批註，偶爾擡頭看她一眼。
過了一會兒，他放下筆，轉頭問：“在想什麼？”
陸知易回神，眨了眨眼，輕聲答：“沒想什麼。”
謝景行盯着她看了一會兒，沒戳穿，只是淡淡道：“別太給自己壓力。”
“我沒有。”陸知易撇了撇嘴：“我只是……可能有點緊張。”
“為回國的事？”
陸知易點了點頭，抱着靠墊的手指收緊了些。
謝景行靠在沙發上，語氣平靜：“緊張是正常的，說明你在乎。”
“但不用怕。”
“你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你了。”
陸知易低頭，輕聲說：“我知道，可還是控制不住地想太多。”
謝景行沉默了一下，忽然道：“要不，我陪你一起回去？”
陸知易猛地擡頭，瞪大眼睛看着他。
“你……你陪我？”
謝景行點頭：“嗯。反正研究組這邊也快結束階段性任務了，後續可以遠程參與。”
“如果你希望的話，我可以在那邊設個短期工作站。”
陸知易嘴巴張了張，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謝景行笑了笑，伸手彈了彈她的額頭：“別用這種眼神看我。”
“我不是為了可憐你，也不是為了施捨幫助。”
“我是……想陪你。”
陸知易怔怔地看着他，心臟跳得亂七八糟。
謝景行靠回沙發，聲音低沉卻篤定：“知易，你的路你自己走，但如果可以，我想在你身後，陪着。”
“哪怕只是走一小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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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知易咬着下脣，眼眶一陣發熱。
她低頭，嗓音有些啞：“謝景行，你能不能不要對我這麼好？”
謝景行側頭看着她，笑了笑，聲音溫柔得不像話。
“不能。”
“已經習慣了。”
屋子裏陷入一片安靜，只剩下窗外雨滴敲打窗戶的聲音，一下一下，像是敲在人的心尖上。
陸知易抱着靠墊，把頭埋進去，不敢讓他看到自己泛紅的眼眶。
謝景行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地陪着她。
第二天，江澄又像一陣小旋風一樣衝進實驗室。
“知易姐！”她大聲嚷嚷着：“聽說你要回國了？！”
陸知易被嚇了一跳，連忙拉她到一邊：“你小點聲。”
江澄眨巴着眼睛，一臉激動。
“太厲害了！簡直是學術界的大女主啊！”
“我什麼時候能像你這樣有魄力啊，嗚嗚嗚。”
陸知易哭笑不得，伸手敲了敲她的腦袋：“想多了。”
江澄一臉八卦地湊近，低聲問：“那……謝博士也回去嗎？”
陸知易一愣，臉頰微微泛紅，連忙岔開話題：“好好工作，別老想這些沒用的。”
江澄抱着資料哼哼：“知易姐，你嘴上不承認，眼神早就出賣你了。”
陸知易無奈地嘆了口氣，轉身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
謝景行這時走過來，遞給她一份新的數據報告。
“今晚要加班嗎？”他問。
陸知易接過資料，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